王安石点点头道:“这我知道。”
张斐又继续道:“但是现在的审判大权还是在知府知县手中,即便上有政令,那些司理院也不可能躺着就能够得到这些权力,其中必有一番争夺。
如今司马大学士已经提出政法分离,我们就可以借此挑起司理院与官府之间的矛盾,然后从中得利。”
王安石思索半响,道:“这只怕很难,长久以来,司理院与县衙的关系密切,想从中挑拨,只怕没那么容易,关键司理院也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呀!”
不仅如此,司理院的官员跟地主阶级也是有着密切的关系。
张斐道:“可是在权力面前,一切关系都将会变得一文不值。一旦政法分离,司理院将控制税法,而府县将控制税权,一旦我们将这场官司定义为税法与税权之争,他们必然会竭力争取,因为如果司理院无法掌控部分财政,那必将受制于府县,没有财政支持,还谈什么相互制衡。”
王安石脸色渐渐变得犹豫起来,道:“你的意思,你要在司理院打这场官司?”
“正是。”
张斐点点头,道:“假设县衙不肯受理,但是司理院却要求要打这场官司,这就成会演变成政法之争,我就能够如愿将这场官司打到公堂上去。”
王安石不免惊讶地瞧了眼张斐。
好小子。
你这一招可真是够歹毒的呀!
其实张斐也是吸取了教训,那许遵也审计过田税,许遵为什么没事,而他却差点栽了,原因就是他只是一个刁民,官府是不可能受制于民,但官与官斗,本质上就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这事能成,最大的赢家,也不是他,而是如司理院,左右厢公这些法院。
对此张斐而言,这就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游戏,而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王安石思索半响,问道:“你能说服司理院支持你吗?”
“当然不能。”
张斐道。
王安石愣了愣,“你不能你说什么?”
张斐回答道:“我要能的话,我还说什么。”
王安石一脸困惑地看着张斐。
张斐道:“目前司马大学士还未开始改革,这上面没有人做主,权力掌握在府县手中,谁敢当这出头鸟,除非……”
王安石恍然大悟,“你是让我给予你支持。”
张斐点点头,心道,要是我能搞定,那我还跟你说干嘛,我不自己就干了。
挑起司理院与县衙的矛盾,说着是简单,但做起来可就非常难了,人家现在都还是上下级关系,又是穿一条裤子得,人家会为你一个耳笔,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你又凭什么保证,这能闹得起来。
除非是上面有人支持。
但王安石有自己的计划,他不想冒这风险,这不是为百姓申诉,他说句公道话,就能为自己变法改革,提供理由支持,这可是一场政治阴谋,搅合进去,可就不一定出得来。
关键赢了又如何?
跟他有屁关系。
张斐偷偷瞄了眼王安石,心知,这不足以打动王安石。于是道:“王大学士可知那司马学士为何要改革司法吗?”
王安石微微一怔,哼道:“自然是为了制衡于我,不过王介甫光明磊落,他用司法来制衡于我,我倒也不怕。”
张斐又问道:“那王大学士又是否知道,司马学士背后是谁在支持他?”
王安石沉默少许,道:“那些大地主之所以支持司马君实,也为了对付我。”
张斐继续问道:“那如果挑起这场争斗,对司马大学士是有利,还是无利?”
“当然是……”
王安石突然眼中一亮,自言自语道:“对呀!表面上看,司理院要夺权,这是有利于司马君实司法改革,但是这又会得罪那些大地主们。”
说着,他哈哈笑了起来,“如此一来,司马君实可就是左右为难啊!我也很好奇,他到时会怎么选择。”
张斐道:“而王大学士就只需要找一人,拉起司法这张大旗来,哪怕是输了,对于王大学士也毫无影响,反正是我在前面冲锋陷阵。”
王安石瞟了一眼张斐,“你就这么好心?”
张斐讪讪一笑道:“我也有个要求。”
王安石问道:“什么要求?”
张斐道:“我要在开封县打这场官司,故此王大学士找的人,必须要开封县的,而不能是开封府的。”
王安石稍一沉吟,道:“我明白了,你这是要报复王知县?”
张斐点点头,道:“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王安石皱眉道:“犯得着如此吗?”
“犯得着。”
张斐语气非常坚决地说道:“其实吕知府、李通判也曾刁难过我,但他们至少是站在公平公正上面,但是那王知县都没有将我们当人看,他抓人可以,但他凭什么用刑,就因为他帮朝廷收税?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这个仇,我若不报的话,今后我去打官司,随时就有可能会被打板子。”
这就如同家暴一样,打了第一回就肯定会有第二回,他必须要对这种行为抗争到底,你玩阴谋诡计赢了我,那我认,但是你企图将我打服,那就绝对不可能认怂,因为张斐心里非常清楚,只要服了,那就会天天被打。
王安石突然问道:“这姓王的是不是跟你有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