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博对此也有类似的困惑,他今儿也是准备好要跟张斐辩论一番,因为上课堂,张斐一句刑不上士大夫,令他很是尴尬,文人吗,他当然也想要找回场子,但他也是一句话也没说,认认真真在听讲。
这就很离谱啊!
出得教室,他便小声跟富弼道:“这堂课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静的多啊!”
人多势众,但屁话都没有一句。
富弼瞧了眼文彦博,是心如明镜,呵呵笑道:“那小子圆滑的很,你们当然无话可说。”
文彦博疑惑道:“富公此话怎讲?”
富弼道:“首先,他肯定官家变法的正确性。其次,又肯定王介甫变法的正确性。最后,他还肯定了反对新法的正确性。大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文彦博捋了捋胡须,回想一番,发现还真是如此,不禁纳闷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官家变法正确也就罢了。
怎么可能同时肯定革新与保守。
“为国为民。”
富弼呵呵笑道:“他先将大公无私放在每个人的头上,这就使得大家的私心都难以说出口啊!”
文彦博这才幡然醒悟,其实两派之争,不管暗藏多少私心,但是表面上大家都是高举为国为民的大旗,法制之法刚好堵住他们的嘴,不禁笑骂道:“这个臭小子。”
这时,一个宦官走来,“富公,文公,官家请你们去行宫议事。”
富弼神色一变,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
他们走后,那些学生则是急急围聚在那块木板前。
“我觉得老师说得很对,这么做好像真的可行。王学士说民不加赋而国用饶,意在表示新法不与民争利,但是许多人都不相信,认为这是与民争利,法制之法就是捍卫个人正当权益,利用法制之法,不就能够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吗?”
“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
“我们在讨论均输法时,这重点其实不在打压那些奸商,而是认为今日可以夺商人之利,明日就可以夺你我之利。那么……这法制之法适不适用奸商呢?”
“当然适用,奸商也是四民之一。”
“如果以法制之法为先的话,这均输法就是不对的呀,奸商也能够捍卫自己的正当权益。”
“不对不对,奸商的利益就不是正当权益。”
“咋就不是了,人家又没有违法。”
“但违反道德。”
“这个正当到底是以德为标准,还是以法为标准?”
“还是老师说得对,要是真这么干,咱们真是一个问题都解决不了啊。”
原本大家思路被张斐捋的很清晰,但是这一讨论,又变得很是迷茫。
感觉这课又是白上了。
……
虽然大家都是奔着吵架来的,但从实际情况来看,大家都在认真听课。
既然大家都这么认真,怎么也得讨论讨论啊!
关键,这堂课给了革新派保守派提供一个缓和的方案。
赵顼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作为君主,就还是希望平衡,而非一家独大,于是他又将这些宰相请到行宫去。
“诸位怎么看?”
赵顼问道。
富弼点点头道:“这堂课还算不错,是很好的解释清楚了上课堂所遗留下的问题,证明上课堂,张三并非是在故弄玄虚。”
吕公着、司马光、文彦博不禁看向富弼。
有吗?
他们都还沉浸在张斐解题的思路上。
唯有王安石点了点头。
赵顼也有所惑地问道:“富公此话怎讲?”
富弼道:“上堂课所惑,什么是法制之法,为何要以法家之法为戒,儒家之法为何优于法家之法,以及三者是何关系。”
王安石道:“其实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同一个,那就是法制之法。”
“介甫所言不错。”富弼笑着点点头。
赵顼疑惑道:“不对呀!张三说要以法家之法为戒,其原因是不可逆,而非是法制之法。”
富弼道:“这只是欲盖弥彰,官家可还记得他最终的解释。”
赵顼点点头。
富弼道:“但如果是将法家之法代入其中,就不难发现,他的这个解释其实是不成立的。因为法家之法为得是君主利益,为得是国家利益,而百姓不在其中,这也是法家为何而亡的原因。
而法制之法是捍卫个人正当权益,以此来论,在法家之中,是不可能存在法制之法的,故此他必须要否定法家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