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认为王安石这么做就是要报复那些乡绅,这税务司的手段,京城权贵可都怕得要命,真是无孔不入,关键税务司背后就是皇帝,再派韩绛去监督公检法,那不就是全方位围剿么,于是道:“陛下,河中府的事务最近都已经忙不过来,依臣之见,还应该再等等。”
王安石哼道:“这事都是你司法改革搞出来的,凭什么让我的新法等,你怎么不让他们消停一点。”
司马光道:“你讲点道理好么,是本就有冤情,才会去皇庭打官司,这证明公检法去得恰到好处。”
王安石道:“所以税务司就去不得。”
“?”
司马光当即无言以对。
赵顼见火候也差不多,终于开口道:“王学士言之有理,公检法到底是在试行的阶段,理应受到监察。至于税务司和免役法么,在京畿地取得不俗的成效,同时陕西路年年有官员谈及差役之苦,也应该在河中府推行,早点革除弊政。”
富弼突然道:“陛下,公检法是自成一系,本就有着层层监督,如果再派人去监察,恐怕会破坏司法。”
宋朝的这个使臣就是政令不通达的一个关键原因,因为太多使臣,下面官吏都不知道听谁的。
为什么公检法成功,就是因为自成一派,谁也管不着。
若是再派人去监督公检法审判,只会左右司法,得不偿失。
赵顼道:“韩寺事只是去调查此案的缘由,不会干预司法审判,若是皇庭的审判无错,自也不怕他人调查。”
第五百九十九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改革变法之所以在封建社会难以成功,不仅仅是因为改革变法会触犯到既得利益者,还有一点非常关键,那就是也必然会触犯到皇权。
因为在面临庞大的既得利益者时,改革大臣必须要拥有无上权力,才能够贯彻执行,而这一项权力,唯有皇帝能够给予。
在变法之初,皇帝一般还是会给予极大支持,如若像宋仁宗那样,最初就不愿意放权,那结果只能是百日新政。
不过通常在最初阶段,皇帝往往会给予改革大臣权力,但问题在于随着变法的深入,改革大臣手中的权力,将会变得越发膨胀,这又将会对皇帝造成威胁。
对于皇帝而言,可没有什么比皇权更加重要。
这几乎就是一个死结。
赵顼身为皇帝,自然也不能免俗,他也害怕大权旁落,但他也深知不能跟仁宗一样,要想成功,必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在变法最初之际,他一直都希望留下司马光、文彦博、富弼等一干宰相,其目的就是为制衡王安石。
但很可惜,司马光他们是坚决反对新法,随着青苗法的颁布,他们就纷纷离开京城,从而导致朝中力量失衡,新党变成一家独大,后来赵顼就直接废掉王安石,然后自己亲自接管新法。
可惜他独木难支,最终也是郁郁而终。
然而,张斐的出现,却巧妙地维持住了朝中的平衡,司马光、富弼、文彦博他们也都没有要求离开,现在就变成行政归革新派管,而司法则归保守派管,各司其职。
这就是赵顼梦寐以求的局面。
他肯定不会自己去打破这个僵局,而且尽量是一碗水端平,既维持皇庭的判决,但同时更彻底的执行新法,将免役法和税务司打包给河中府送去。
不管怎么样,到底这皇帝没有驳回皇庭的判决,这个判决明显是有利于保守派的,而且这一回富弼、文彦博、司马光他们都是身先士卒,这给予保守派极大的鼓舞,也令他们放下对司马光的成见。
因为之前他们认为司马光无所作为,只是嘴上告诉他们,司法改革可制衡新政,可也没看怎么制衡,反倒是还帮了新政几手,对此是有怀疑的。
但这一回,让他们稍稍安心,司马光并没有欺骗他们。
制置二府条例司。
“如今对方可真是士气高昂,他们现在都认为公检法真的就能够挡住我们的新政,这里面那范景仁是功不可没,他在朝中未能阻止我们的青苗法,但是却以珥笔的身份,在河中府有效地阻止了青苗法的执行,使得大家都认为这是公检法的功劳。”
“这是好事啊!”
王安石抚须呵呵一笑:“这公检法讲究后发制人,如果他们集中精力,选择后发制人,那这先发优势,可就全在咱们手里,我们的政令将会变得通达,而不会遇到太多阻碍。”
之前保守派阻拦新政,全都是在颁布之初,这令王安石其实很是头疼,每颁布一条新法,都得吵一架,将一批大臣给赶出京城,这弄得王安石自己都是心力交瘁。
这些人真是死脑筋,怎么说都不明白。
如今好了,我先执行新法,若有问题,咱们再去皇庭打官司,至少最初新政是可以执行下去,好与不好,咱用事实说话。
这还真不是坏事。
这也是王安石接受张斐计划的原因之一。
“恩师所言极是。”吕惠卿对此也是深表认同,又道:“而且皇庭这一纸判令,也使得更多官员支持我们,因为他们认为司法改革将会夺取他们的权力,而相比之下,新政对于他们伤害也就算不得什么。”
可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青苗法还能否得到良好的执行。”
用事实说话,这个事实万一不尽如人意怎么办?
如果青苗法赚不到钱,改善不了财政,那还是不行的,赵顼也没有理由再支持他们!
王安石却是自信满满道:“这是最不用担心的,那些乡绅不过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乌合之众,他们是撑不了多久,到时他们原形毕露,那百姓反而会更相信青苗法。再加上目前提举常平司可以发行盐钞、盐债,未来三年河中府的财政,肯定是变得更好。”
撇开张斐的超级财政机构不说,他压根不相信那些地主可以一直维持一分五的利息。
正当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道:“启禀王学士,韩寺事来了。”
王安石赶忙道:“快快有请。”
自己更是快步来到门前,还未出门,韩绛就走了进来。
“子华兄来了,快快请进。”王安石表现的非常殷勤。
可韩绛却毫不领情,只是冷冷瞧他一眼,“介甫,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告诉我,我向你赔不是还不成么。”
王安石心如明镜,嘴上却道:“子华兄何出此言?”
韩绛哼道:“上回自主申报一事,就已经弄得我心力交瘁,这才过了多久,你又让我去河中府推行免役法,又得与张三那小子合作,关键还要调查禁令一案,这可不是一个美差,那些乡绅,我可也不想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