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回答的也非常干脆,你给我滚。
但张斐是说,你这样干,不足以发挥均输法的潜力,换而言之,无法完全体现出你王安石的才华。
王安石也虚心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干?”
“其实以前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是现在有了事业法,可就不一样了。”
“事业法?”
王安石诧异道:“这跟事业法有何关系?”
张斐道:“这事业署是介于官与民之间的,不知道王学士是否又发现,发运司下场做买卖,很多人都质疑,但事业署做的其实也是买卖,大家却又觉得很合理。既然如此,何不将均输法和事业署联系在一起。”
王安石想一想是这么回事,事业署比发运司更加追求利益,问道:“你是说,专门成立一个事业署来做这买卖?”
张斐道:“不能直接这么说,还得委婉一点。”
“怎么个委婉法?”王安石不解道。
张斐道:“就是将冗官之弊,兼并之弊,常平仓法,事业法,均输法,国家安全,全部都糅杂在一起。然后以此为由,成立一个超级事业署。”
又是超级?
上回来了个超级提举常平司。
王安石略显激动道:“什么意思?”
这听着太复杂了一点,将这些因素杂糅在一起。
张斐道:“先是打着冗官之弊的名义,由制置二府条例司出资建立一个事业署,但如果什么买卖都做的话,必然引发很多人的不满。
咱们得找一个让他们都无法反对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常平仓法。只不过这个常平仓法跟均输法杂糅在一起。
以前常平仓法就是一州自我循环,这粮价高了,卖粮食,粮价低了,买粮食,以此来稳定物价。
其实均输法与之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均输法是将丰盈地区的粮食卖去欠收地区,效果差不多,只是说可以跨越州府。
但常平仓法是公认的良法,司马学士他们都是非常推崇的,那么将均输法的制度常平仓法的理念结合,这样就能够更加正义。”
王安石听得是频频点头。
张斐又继续道:“此外,均输法又兼顾供应京城的粮食,而这里面就涉及到国家安全,因为这个原因,事业署就还可以负担粮食储备的重任。这又可以改正均输法的另一个弊端,就是周期太短,目前对于均输法的要求,是每年都得盈利,这显然是给予发运司太大的压力,但如果肩负粮食储备的重任,这就变成一向长期投资,可以做长期布局,王学士也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而一旦这个事业署完成粮食储备,成为全国最大的粮商,并且覆盖全国,这在一定的程度上,是可以在无形中削弱地主豪绅的地位,打击土地兼并,做到真正由国家主导,同时还让司马学士他们无话可说。”
王安石听得目光急闪,仿佛打通任督二脉,脑海中的一些零碎的计划,也全部都联系在一起,使得他的新政也变得更为立体化,欣喜道:“超级事业署,这法子倒是不错。”
说罢,他又问道:“也就是说,这个事业署,只做粮食买卖?”
“是的。”
张斐点点头,“但这已经足以,因为控制住粮食,就等于是控制一切,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其它买卖,同时又不会被人指责。如今均输法涉及的交易,太多太杂,反而容易让人各个击破。
我敢说,只要允许商人公平竞争,发运司会在很多交易上面都面临血本无归,因为根本顾不过来。
然而,发运司一旦亏损,就无法向上面交代,可能会有官员铤而走险,这就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当然,为求更加正义,更师出有名,可以由这个官署,拨钱建立农业学院,专门研究农业,招揽更多的年轻学子进来,让基础变得更加坚实。如同河北的水利学府一样。”
王安石点点头道:“不错,只要控制粮食,就能控制一切。唉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将薛向给调回京城,如果要成立这个事业署,需要一个精明能干的官员来主持。”
张斐立刻道:“如果王学士暂时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替补人选。”
王安石忙问道:“谁?”
张斐道:“蔡京。”
“蔡京?”
王安石还想了想,才道:“哦,就是跟你一块去河中府的学生蔡京?”
张斐点点头道:“正是此人。”
王安石道:“我倒是更欣赏其弟蔡卞。”
张斐道:“其实他们兄弟二人是各有所长,可单就此事而言,蔡卞不如蔡京。”
王安石问道:“为何?”
张斐道:“首先,蔡京在财政方面的才干,是要胜于蔡卞;
其次,蔡京更具有野心,且手段更加狠毒;
最后,蔡京不拘泥于儒家道德,且自私自利,只要利益足够大,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出卖我。”
这是在举荐人才吗?王安石诧异道:“如此小人,你也用?”
张斐笑道:“如果让司马学士去主持这个官署,能够成功吗?”
王安石想都没有想,“当然不能。”
先否定再说。
“正是此理。”
张斐道:“由于蔡京非常具有野心,故此他会非常认真地对待此事,因为他知道,一旦将这事做好了,他必然是会进入政事堂的,但如果弄砸了,他就彻底完了。换而言之,是没有任何利益,能够说服他,出卖王学士的,这可是入相的绝佳机会啊。
此外,那些个地主个个都非善类,这要不找一个狠一点的去,根本就打不过他们,薛发运使其实都还有些畏惧,但蔡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一定不会对那些地主手下留情的。
可一味的蛮干也是不行的,好在蔡京非常熟知公检法的运作体系,他会知道如何规避被公检法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