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在疏议中,富公是清楚的写明,皇庭是有必要让陛下清楚的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陛下才能做出最为明智的决断,否则的话,陛下可能也不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会引发多大的危害。”
赵顼皱眉道:“但是若无此八议,无疑是会增加朕赦免的压力。”
之前提到赦免法的时候,可没有提到这八议制度,他就在想,到时还是可以根据八议条例,来赦免那些人。
但是富弼他们可都是满腹经纶的大学士,赦免法案的出现,就是要取缔这八议制度,不可能两者都保留的。
张斐道:“这一点我也有考虑到,但这也会增加他们的违法的压力,是能够减少他们违法的现象,也会使得他们更加小心谨慎,陛下是可以更从容的使用赦免权。
我翻阅过过往有关八议的案例,其实在立国之初,是很少用到这八议制度,直到近四十年,才开始频繁出现。
但伴随而来的,就是违法的现象越来越多,司法被践踏的体无完肤。而他们这种违法,其实统统都危害到国家、君主、百姓的利益。
换而言之,这违法者越多,国家、君主、百姓就损失的越大,而关于这一点,其实对比建国初期和近二十年的国力就能够看出来,当时司法算是比较公正,相对而言,国力就比较强盛。
那么得到的结论就是,如果他们不需要接受我大宋皇庭的审判,那么他们就要接受来自北朝的审判。”
赵顼听得握拳狠狠捶了下面前的矮桌。
张斐忙道:“陛下恕罪。”
赵顼瞧他一眼,“你何罪之有,非但如此,你说得很对,有些人就是宁可接受北朝的审判,也不愿意接受皇庭的审判。”
这最后一句话,真是深深刺痛了赵顼的内心。
想想近几十年来,与辽国的交涉,每回都是对方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根本不尊重两国签订的盟约,但宋朝也只能委曲求全。
原因就在于国力孱弱,打不赢对方啊。
可是没有人敢去据理以争,敢去维护自身利益,如今就在这里说三道四。
可真是岂有此理。
也正是因为张斐的一句话,令赵顼终于下定决心,通过这一部《临时法》。
到底赦免法,还是维护他的权力。
而如今大宋强敌环伺,他又不甘于现状,他是没有选择的。
张斐之前就非常清楚,如果不建立起赦免法案,就肯定动不了这八议制度,因为封建法的核心就在于此,但现在还远没有到废除八议制度的时候。
要知道这八议制度是在清末的时候,才彻底废掉的。
得给弄出一个替代品。
换而言之,这一部《临时法》并没有说,遵守公平、平等的原则,其核心内容还是保存下来。
因为就算是八议制度,最终决定权,也还是在皇帝手中的,只不过赦免法案能够让司法在表面上做到公平、公正、平等。
有罪就是有罪,而且还必须接受民事处罚。
此时,天空飘落下雪花。
一场大雪为今年划上一个句号。
今年可真是充满戏剧性的一年,从旱情到赈灾奇迹,从熙河战败到熙河的大胜,从青楼外使到英雄归来。
每件事都发生了反转。
正是因为这种戏剧性的反转,使得今年也成为决定性的一年。
国家大方针的调整,《临时法》的即将颁布,都将为以后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得不提一句,王安石、司马光他们也都觉得肩上的重担轻了不少,随着党争的偃旗息鼓,他们的目标也渐渐靠拢。
对于王安石而言,方针的调整,不代表会废除他的新政,非但如此,还更加看重他的新政。
对于保守派而言,更不用说,他们所有的担忧,都将暂时搁浅,至少皇帝已经决定,近期不再对外用兵,主修内政。
这是韩琦、富弼、司马光他们所追求的。
其实王安石变法,多半也是针对内政,但是与如今的主修内政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区别就在于,人人都知道,王安石变法就是为了推动对外战争,那么反过来说,王安石一定快速为国敛财,积累财富,为战争准备。
这跟保守派的理念是极为矛盾,也是富弼、司马光、韩琦反对的原因。
不管你说得天花乱坠,你的目的是打仗,那你就不可能会在意民生,你在意的就是财政。
但如今这个主修内政,就是要撇开对外战争,专注于内政,专注于民生。
这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而在开年上朝的第一天,赵顼就正式批示了立法会递交的“临时法”,而且是一个字都未有改。
这令富弼、司马光他们是长松一口气。
权贵们则是大失所望。
但富弼狡猾就狡猾在这里,他将这部法命名为《临时法》,而不是《大宋律法》,换而言之,就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其实富弼也是担忧这个八议制度,他也不敢直接将这些权贵和那些德不配位的士大夫全部逼到角落里面,以免他们狗急跳墙。
但不得不说,这一部《临时法》是彻底激活了整个公检法,以前是没有成文法,全都是依赖张斐的判例,别得不说,学起来就非常难的,这就跟师父带徒弟一样,是很难去普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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