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
古来冲阵扶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罗贯中《三国演义》
“你本来没必要到这种地方来的,”苏归璨对白绍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里正端着一杯东海道产的赤霞珠红酒。“坐镇都城、统领洛溪团,守护国家心脏的安宁,这才是你的职责。你已经不是天影团或者中央军的军团长了,你是这个国家的剑和盾,是维桑武力的象征。”
“就是你说的维桑武力的象征,看着自己的部属在北境被野人像收麦子一样砍倒,看着塞外府被人一把火给点了。”白绍鸥沉闷的回应,身为和他在至高元老院共事多年的至高元老之一,苏归璨很少听见维桑共和国的镇国大将军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在都城抓小偷和拿着粪叉的黑市乱党,在山阳道和南池道追剿马匪,偶尔捣毁几个俄尔浦斯教异端2的集会,把他们和他们邪恶的神祗雕像绑在一起烧了,这就是我呆在后方能做的事情。元老院、光禄卿和宪政官都在都城,青锋义从大部分也驻扎在都城,你告诉我,我留在那里看着我的人被屠杀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镇国大将军当的有什么意义?”
“元老院都不同意你亲临前线,但你执意要来,因为你的官阶比他们更高,他们即使有什么意见也敢怒不敢言。”苏归璨把自己手里的牛角杯放回桌上,“都城需要一位高级军事官员来统帅军队、维持秩序。你把洛溪团都带走了,近畿地区1万一发生暴乱,谁来主持大局?”
“如果只是因为这种原因就不让我上前线,至高元老院那帮老头子也该下岗了,还好你是个能听明白话的人,跟他们不一样,至少我说的你不尽同意,却能听得明白。”白绍鸥指尖的卷烟正散发着浓烈的烟草味,而他吸烟时烟草燃烧的响动就像是山鬼在他耳边发出的絮语。“青锋义从能直接归宪政官3调动,蒋寄琛4再怎么说也能有说话的力气去下达命令,这种事情不用我都会有人去安排。现在我只想和我的部队呆在一起,就像我当上镇国大将军之前一样;如果我不能和他们同吃同住、生死与共,就不会再有人相信维桑共和国的镇国大将军,也不会有人再愿意为这个国家卖命了。”
“我尊重你的意愿。”苏归璨说着,喝尽了杯中的红酒,起身又为自己添上一杯蜜酒。“所以我才会想和你一起来北境;我进元老院的时间最短,年纪也最轻,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下半生要与之共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
“现在我的洛溪团团长正在漆吴山上当山猴子,阿瑞斯冠军会大团长正在二壶口挖壕沟,我却在这里喝着东海道的麦芽酒,抽着优质烟草。”白绍鸥不满的说,“我多想和他们站在一起摆拒马、挖壕沟,就像我之前一直在做的那样。但是我得带着预备队,等着看这座烂**的山哪一段会燃起烽火,然后才能去救场。”
他面前的那张长桌,是第一次阿基拉南北会战期间,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命人刻下的地图桌。那张桌子完全是按照北境的地图雕刻而成的,包含了北陆道和塞外府的领土形状,由天阶山城最好的木匠一斧一凿亲手制作。由于塞外府的直径相对北陆道更小,地图桌呈现一个奇怪的“凸”型,上面的一道道沟壑则是北境的山川河流,以及各种人类聚落。雕刻这张桌子的时候白绍鸥不过是近畿地区方面军团长,塞外府也还在维桑人的控制之中,而今塞外府已经不复存在,他却成了维桑的镇国大将军……白绍鸥细细抚过地图桌的每一寸材料,就好像他的手正抚摸着北境的国土,那存在和已经不存在的国土。他看着塞外府那些已经消失无踪的地名,就像一个中年丧子的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不只是象征着一个又一个被烧掉的城堡、市镇和神庙,那还象征着几十万几十万身膏野革的维桑战士,那些他带领过的和没带领过的,那些有名字的和没有名字的……
“够了,已经够了。我要用这一仗,为他们的故事做个总结。”白绍鸥说着,把自己手上燃尽的烟蒂从天阶山城最高的塔台窗户上丢了出去。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最后一仗?”苏归璨闻了闻杯子里的麦芽酒,麦芽酒酿的又浓又醇,虽然不是什么高级的酒品,苏归璨却很喜欢麦芽酒的味道,这总是让他想起他的故乡南海道那大片大片金黄的麦浪,他的父辈就是坐在自家的庄园里,喝着这样的麦芽酒长大的。
“不管是谁在和谁打架,体力都终有耗尽的时候。”白绍鸥说,“战争并不只是力量和力量的对抗,还要顾及到后勤补给和运输能力,国内政治形势,时间因素,要考虑的东西多的数不过来。两个国家的国力都已经被用到了极限,维桑动员了少年兵,蒙鸠依人的骆驼骑兵几乎都消耗光了;如果这一仗他们拿不下调兵山,除了求和之外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已经不再有精力去和我们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