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用力摇了摇头,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抓紧了刘峻辰。他似乎看见有许多火把在远处飘荡,或许是之前落水的船员?他不知道,他的眼睛因为过度疲劳已经模糊不清,几乎要看不见了,只有他狠力拖动的刘峻辰给了他一点儿真实感,这副官睡的可真沉,陈生连他是死是活都无法确认。要是他死了,那可就太糟糕了;那几乎就象征着刚刚陈生所做的一切全部白费,而他也会失掉一个和自己最合得来的副官。
他似乎看到了刘峻辰捂着满脸的血在呼喊他的名字,他似乎又看到了李严的脸和那个举着他的头颅在前线耀武扬威的蒙鸠依骆驼骑兵,看到了漆吴山防线上层叠的少年兵尸体和彭易之因为感到屈辱而留下的泪水,最后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一片光辉的殿堂,殿堂里摆着能坐一百人的圆桌,圆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美食和美酒,那大概是阿瑞斯的英灵殿了吧。
“我会死吗?我要死了吗?”
陈生在起伏的海水中这么想着,划水的手也慢慢停滞了下来。黑色的海量裹挟着他和副官,上下沉浮,沉浮,一会儿好似把他抛上云端,一会儿却又好像把他拉进地狱的谷底。
恍惚间,一只稍显稚嫩的手拉住了陈生已经被海水浸湿的罩袍,跌落海里之前还来不及脱下的肩甲和船舷的木头碰撞发出的声响让陈生从那些不该有的悲伤念头中撕扯回了人间。那是个脱光膀子的少年,少年的左胸酒杯大小的虎鸫徽记纹身在旁人打起的火把下闪闪发着一点儿亮。陈生知道那是占行简曾经无数次戏谑过的纹章,那是陆晴的家族徽记。
这个东海道黑帮世家的遗腹子正拼尽全力拽着陈生,而陈生拽着刘峻辰。陆晴的另一只手抓着彭易之,舢板上另外几个少年兵和一个老水手也七手八脚的试图把陈生和刘峻辰拽上船——但刘峻辰实在太沉了,海浪又大的惊人。
“放手吧!团长!”陆晴在风雨中哭喊着,“不然,你们两个会被一起吹下去的!”
“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陈生说话的时候,一口咸腥的海水灌入了他的口鼻,刺激的他鼻腔一阵剧痛。
陆晴再不言语,紧紧咬着牙,拼尽全力试图把陈生拖上船。占行简不在这条舢板上吗?陈生心想,若是占行简这样的大力士在场,把他们两人拖上舢板定然不是什么问题。但这条舢板上似乎只有那个看起来有些羸弱的老水手,还有一群和彭易之、陆晴等人年龄相若的少年兵。
最终,少年兵们齐心协力的将陈生扯上了舢板。陈生皱紧眉头,尝试着和他们一起将还在舢板外面的刘峻辰扒进船舱里,但他却在此时感到自己的链甲罩袍下肋骨侧后处一阵剧痛。或许是在什么地方撞裂了肋骨?他不清楚,但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已经没有背着刘峻辰出舱房时那种体力了,刚才那一阵不知几何的漂泊和在大海里努力挣命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
又一阵巨浪袭来,几乎把这条可怜的舢板掀翻。波塞冬是残忍的,却又像捉弄他们一般给予了他们一丁点儿仁慈:刚才这一阵海浪把刘峻辰抛进了舢板。诸神在上!陈生心里暗想,他不用为自己的副官准备葬礼了。可是当他努力抬起身四下张望时,那个左胸印着纹身的赤膊少年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晴!陆晴!”
陈生听到彭易之的哭喊声,他顿时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波塞冬把他的副官还给了他,却要走了另一个可怜的少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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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波塞冬:奥林匹斯信仰中的海神。
注释2阿基拉古语:在维桑城邦征服阿基拉以南大陆之前,阿基拉人大多数使用阿基拉古语交流,而这门语言的起源已不可考。希罗人称该语言为“高等希罗语”,只有文书和高阶贵族使用这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