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勉觉得这简直是废话,没好气道:“我是他亲表弟,本就不是外人。”
周瑞英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道:“太笨太笨!陆推官是君子,但君子谦谦就不傲了吗?君子怎么傲,就是亲表弟,不入眼那也只待人如沐春风却疏离有礼,你看他待旁人客气吗?客气好吗?南阳君子行止端方,什么时候有过错处要向人致歉,为了你这个例都破了你还不知足?而且听你说的,他还时不时逗你一逗,我看现在七分有了。”
裴勉犹豫了一会,道:“我老是觉得,表哥他看我就是个小孩儿,所以怎么都不生我气。”又把拼酒那夜的事情东藏一点西隐些些说给周瑞英听,着重讲了自己得意忘形戳了陆怀云的脸,陆怀云明明记得,却只当没发生。
周瑞英听了皱起眉,道:“他倒不像拿你当表弟,简直是亲弟弟!不过又有那么点余地,你小时候和他有交往吗?倒可以去发掘发掘,不管怎样,投其所好、得寸进尺总是没错的,第一步差不多了,我教你第二步。”
裴勉警惕起来:“第二步送什么?别再让我表哥去跟谁赔罪了。”
周瑞英笑道:“放心,第二步要送的是极妥当的东西,陆推官诗文集里常常写猫,写首咏雪诗都有一句要歪到猫身上去——殷殷欲为狸奴踏,轻轻不沾拂绒衣。他初到松江不久,来不及养猫,你送他一只奶猫,就说是去蹭饭的谢礼,他出名的爱猫成痴,不信他不收!&a;quot;
裴勉想了又想,想不出送猫会出什么岔子,才应下。
裴勉自己不怎么喜欢猫,毕竟他养的是信鸽,对抓鸟的猫儿没什么好感。但既然表哥喜欢猫,就另当别论。
裴夫人养了只白猫取名叫圆珠,圆珠还算乖,被裴夫人管着不曾往裴勉的鸽舍跑,正巧圆珠前阵子刚下了崽儿,一窝六只,两个月大的小猫崽个个都雪球一样。
裴勉凑到裴夫人跟前,陪着听了半日才子佳人的风月戏文,向裴夫人讨一只小猫。
裴夫人正听到要紧处,哪管裴勉要什么,只一迭声地答应。裴勉得了这一声答应就要去选猫,忽然想到周瑞英说可以挖掘挖掘少年交往,又坐回椅子上,缠着裴夫人问自己和表哥小时候有什么故事。
裴夫人只想听戏,急着打发儿子,倒真想起一桩可说,随口道:“从本家回松江之的第二年,你过生日阿云给你寄了寿礼和信,你那时候早不记得云哥哥是哪个,贺礼好像也不喜欢,就带着信都不去拆丢一边去,也不回信,你爹还说了你,你小时候的玩意儿都收在阁楼上的箱子里,想看自个翻去。”
裴勉听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跑。
裴夫人说的那阁楼一直用来堆积杂物,久未打开,裴勉问裴夫人的侍女拿了钥匙打开阁楼门,一进去就看见堆满的箱子与厚厚的灰尘。裴勉停住,后退两步深吸了一口气,撸起袖子又走进去。乒乒乓乓一阵搬推挪移,裴勉开到第九个箱子,里面终于是他小时候的物件,塞着用过的小木剑、玩过的藤鞠、少年时仅有的几幅画作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并一个小匣子。阁楼里只开了一扇小窗,光亮有限,裴勉抱拿着那个小匣子走到窗下,这里光源最好,可以看见细微的灰尘在日光中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