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
陆长留刚唤了一声,忽听着含山脆声道:“许小约,你要我帮你逃出去也没问题,但我要交代一下后事。”
许小约愣了愣,逼紧刀尖道:“别耍花样!”
“这如何是花样?这是我的真心话!”含山蹙眉道,“我若死在外面,总要有些遗物交给家人,让他们寄托哀思,将心比心,你是不是这样?”
“你若老实听话陪我们逃走,我不会叫你死!”
“可这事说不准的,也许你一时手滑,也许你一时气恼,总之会有无数个意外等着,万一你扎死了我,到那时要怎么办?我家人找不到我的尸体,听不到我的遗言,也见不到……”
“好了,好了,”许小约不耐烦,“你有什么要说的快说!”
含山透了口气,大声道:“侯爷,你走过来,我有样东西交给你,若是我死了,请你转交给,交给,嗯……,我娘的师兄!”
“你娘的师兄?”白璧成向前走了两步,“你没有别的亲人了?”
“别过来!”许小约立即吼道,“再过来杀了她!”
“你莫要急躁,”白璧成立即驻步,继而温声道,“许小约,除了我走过来,他们都不会过来,你瞧我弱不禁风的,又生着病,我是没办法从你手里抢人的。”
许小约打量着白璧成,正如他所说,白璧成虽然个子高,人却很瘦,淡蓝色的袍子套在身上翩然如蝶衣,即便在无风的暑热日子,他看起来都是寒凉的,有霜雪之意。
“许小约,不要再耽误时间了,”白璧成柔声道,“不瞒你说,南谯县的耿大人在外公干,若是他回来了,我却不能做主放你们跑了,毕竟,两条人命呐!”
“叫你后面背大刀的离开这个园子,”许小约忌惮风十里,“去哪都行,只不许在这里!”
白璧成微微侧脸,风十里会意,转身便往园子深处走去,不多时便看不见人了。
“现在可以了吗?”白璧成问。
“你一个人慢慢走过来。”许小约紧了紧小刀,“我可是背着两条人命,多杀一个人也没什么,你记住了!”
白璧成点了点头,慢慢向他们走去,直走到含山面前。含山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悲从中来,伤心至极道:“侯爷,这串九莲珠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怕他们给卖了换钱,交给你可以的,总之你也不缺钱,你替我把珠子交给我娘的师兄,告诉他,我和娘都死啦。”
她虽然说得伤心,但不知怎么,叫人听着有些好笑。白璧成接过她递来的九莲珠,低眉看了看,道:“你娘的师兄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
“我只知道有人在黔州见过他,因此来黔州找他。”含山更伤心了,“还有,他叫冷三秋,其他的都不知道。”
“天下之大,我如何能凭个名字找到人?这珠子我不能接,”白璧成哭笑不得,将九莲珠奉还含山:“这是上等羊脂玉雕成,卖了它,能换大宅子加几亩地。”
他说着瞟向许小约,果然说到九莲珠值钱,许小约的眼神不由自主便黏了过来,他原本聚精会神,这一时分神,握刀的手也松了松。
白璧成看得真切,他手上还挂着九莲珠,刹那间骈指如刀,飞快地向许小约腕上一戳,许小约猛然间酸痛入骨,不由啊呀一声,手里的小刀当啷掉地。
没等园中众人惊呼,白璧成一手拽过含山推到身后,一手抓住许小约的手臂,咔嚓一声,将他一条右臂活生生拽脱了臼。
伴着许小约一声惨叫,月娘早已惊呼着扑到他身上,白璧成向后急退几步,王捕头已经带人冲了上去,瞬时制住了许小约。这么电光石火之间,转眼大势已定,含山吓得神魂不知所终,而白璧成从容拽出绢帕来,擦了擦九莲珠递给含山。
“侯爷,您果然宝刀未老!”含山接过珠子捧着心口说。
“和宝刀没关系,”白璧成瞅她一眼,“我本来就不老。”
说话之间,赵仵作风风火火进来,眼见园子里乱作一团,却不知是为何事,只向白璧成行礼道:“侯爷,哪里要验尸?”
“嗯,来了去验验许大娘的尸首吧,”白璧成淡然道,“只不过,也验不出什么来。”
许小约痛得满头冷汗,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抖着声音问:“什么叫验不出什么来,你们不是说,有什么黑绿的血絮?”
“那都是编出来的,为了讹你说实话,阎罗丸里只有雷公藤和砒霜,与寻常毒物无异。”白璧成笑一笑,“许小约,你是可怜人,但你不该贪财,更不该害命。”
他说罢了,也不管许小约怒目而视,转身往园子外走去。
陆长留走到许小约跟前,轻蔑道:“我说你真是笨蛋,怎么能答应侯爷靠近你?你难道没听过白侯之前的名号?六年前大名鼎鼎的霜玉将军,风雪夜杀透羟邦骑兵的天神人物,你也敢叫他近身?”
“六年前松潘关的事,与我黔州百姓何干!”许小约怒极,“你出去问问,有几个人还记得什么霜玉将军!”
这句话飘进了白璧成的耳朵,让他脚步微滞,但他很快便掩饰过去,不慌不忙地走出许宅后园。
第85章 五成实话
有陆长留处理善后,白璧成带着含山先回南谯去,他在马车里歪在矮榻上,手里依旧攥着书卷。
含山缩坐在矮柜边上。也许是被许小约的尖刀抵得太久了,她总觉得脖颈不舒服,不停地用手去摸,然而除了火辣辣的疼,也摸不到别的。
“没有破皮,也没出血。”白璧成忽然说,“过两天就好了。”
“侯爷也会看病吗?”含山歪着眼瞅瞅他。
白璧成不说话,也不抬头,依旧把眼神粘在书上。
“侯爷,我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您可脱不了干系。”含山继续挑衅。
“这可怎么说的?我又没让你去给许小约验身。”
“我愿意给许小约验身,都是因为相信您!否则我怎会傻乎乎地?”
“这可不对,”白璧成抬眸笑道,“你若相信我,就该相信许小约是男子,为何坚定地去给他验身?你难道不怕看见他脱衣裳?”
“我若不去,难道找个男人去?那万一许小约是女子,给别人看去了怎么好?”
“所以你还是不信我,”白璧成道,“这要当作教训,无论何时,你都该无条件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