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中,蒙毅统筹宦者筹备出巡,本人仍忙于批示奏折的嬴政,也忽然鼻痒:“阿嚏。”
陈馀毕竟年轻,难免气盛,也更有抱负。
“既然始皇帝不曾诏书追捕我二人,想来是不在意的,现今正逢科举取士,我们何不去试一试?也能试比才华谁高,一展抱负。也不至于受区区一里中小吏欺辱!”
张耳犹豫不决。
天下不止张良一个聪明人,张耳也非蠢人,或者说许多六国士人都看得出科举取士后的刀光剑影。
然张耳也只是一个普通六国士人,并非六国王族后裔,对于科举取士,他看到的是大秦这头猛虎,啸于山林的堂皇霸道阳谋,并且为之欣喜。
这是他们的绝佳机会!
然而,“陈馀你年少清白,虽现为下吏,却也可具名科举。但我曾为魏公子门客,又为官故魏……”
陈馀挥手打断:“怕甚!正好开始科举具名,去试试,即便不成,正值始皇帝出巡前夕,县中难道敢处死我们不成!”
“只要不死,我便是去驰道拦驾,也要状告复仇!”
若是周邈在此,定要大呼神奇:六国士人在遭遇不公时,竟然会想到拦驾告御状!
可见始皇帝嬴政在天下人心中的观感,已从兼并六国的霸道虎狼,变成一个霸道君王。
张耳终于也下定决心:“那便具名一试!”
……
砀郡,陈留县,高阳乡。
一蓬门荜户之中,郦生郦食其,正与弟弟郦商相对而坐。
郦食其自幼好读书,然而家贫落魄,连供给衣食的家业产出都无,不得不也当了一名看
管里门的下吏,以养家糊口。
尽管如此,在县中却也无人敢欺辱役使,博得一个‘狂生’的称呼。
“为兄欲具名科举取士。”郦食其开口道。
郦商闻言,喜形于色:“以大兄学识,必能过县试、郡试,入咸阳会试!届时得中,光耀门楣!”
对郦家来说,这一届的科举取士,将是他们唯一的晋身之道!
郦食其却是神色忧郁:“然尽管郡县有官中牛马拉车,届时会送得中学子入咸阳,可一路吃的干粮、住的官舍,却都要自付花销。”
“大兄原是担心钱粮?”郦商一拍胸脯,“弟弟上一次有幸得中役夫,两月应役结束,挣得仙黍五石,吃用后还余四石,又有仙缎两匹!足够大兄科举吃用了!”
“弟弟慷慨以供,为兄心甚感激!”郦食其神情感动,“待为兄得中,为官抑或为上吏,皆不忘襄助之情!”
相比大兄郦食其读书学文,弟弟郦商更善舞刀弄棒。
“之前大兄多有照拂弟弟,弟今日也当回馈大兄!大兄尽管去应试科举,通过县试后,我就护卫大兄去郡治睢阳考郡试!”
“郡试再过,我还陪同护卫大兄入咸阳会试、殿试!”
“承弟弟吉言,唯望真有那一日!”
他为县里吏员,与普通士人不同,这一届就是他唯一机会,他必要一击即中!
若不得中,就要辞了吏员之职,那时再应考就更窘迫了。
郦食其整整儒衣,正正头上巍峨的高山冠2,踌躇满志。
……
在咸阳的仙使周邈,忙于为跟随始皇陛下出巡而收拾行装时,各郡县的科举考试报名工作,也正如火如荼展开中。
在周邈不知道的地方,许多秦汉名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科举名单中。
来日说来他会觉得熟悉的,有张耳、陈馀,郦食其、陆贾等。不曾垂名青史,但也是这秦时大地上孕育的人才者,更不知凡几。
更有已经确定会应试的阳武县陈平及众学子,咸阳的张良及一众儒生。
一场科举取士,就如撒下的一张渔网,池中鱼儿皆被捕捞。
或有漏网之鱼,然一网下去的渔获,也已经足够丰盛肥美。
十日后,出巡东南。——十日之期,是嬴政留出的准备时间。
始皇帝出巡,与仙使周邈驾驶着钢铁神兽,‘咻!’地日行千里赶赴大典自然不同,一路得慢行巡察。
准备的东西也要更繁杂,随行人员及护卫士伍也远远更多。
不过,周邈只用操心他们自己就行:“蒙府令说,我们六英宫独成一队,但为了不给陛下的出巡队伍增加负担,我们还是轻装简行为好。”
“信崽和项小籍作为仙使座下童子,自然要跟着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能长长见识。但带上四五…七八…十来身秋季衣裳就好了,吃的、用的,就跟着我一起就行。”
衣服得多带,路上浣洗不便,要换得过来才行。
“至于我们六英宫,方岩、燕、霞及马钱子八人跟随,武士护卫嘛,跟个十来个就足够了,出巡整体队伍会有大量兵力护卫,我们蹭一蹭就好。”
方岩:“唯。臣记下了。”
“我的吃穿用,也别收拾太多,就跟最初东游——勘探驰道线路时差不多,够用就行,别太繁琐。”
方岩已经深刻领悟了仙使不欲给陛下添麻烦的精神,“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