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队长刚爬至草堆后,旁边跟上一个清瘦的身影,他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又来了!”
“嘘——”邬长筠压低脸伏着,看向远处从围墙里出来撒尿的日本兵,给宋队长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上去偷袭,继而大家跟上冲进去杀敌。
未待宋队长同意,邬长筠滚至墙后:“回——”他不敢出声,只见人抽出一把匕首又快又轻地绕过去,刚靠近,倏地扣住日本兵头,往后一掰,匕首划了脖子。
他不禁感慨:这身手,专业杀手怕是都不及,小姑娘家家的,什么来头!
随即,宋队长带人上前,将小镜子捆在棍子上举高探看围墙内的情况。
几个日本兵正在烤火。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准备上。
一声令下,战士们踢门而入,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听到枪响讯号,另一边的小队埋伏于关押女人的大院外,等里面的日本兵出来,立马扫射过去。
密集的枪声四起,由于敌我距离过近,不一会儿,短兵相接,血肉淋漓……
这场仗惨烈地胜利了,却失去十三位战士,十五人受伤,其中六位重伤。
卫生员竭力救每一位,可还是回天乏术,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
混战时,张尽为邬长筠挡了一刀,腹部皮开肉绽,好不容易才止住血,人却快撑不住了。
邬长筠守在性命垂危的小战士身边,为他加油打气,同他讲沪江的趣事。
张尽一笑,嘴里又流出血,虚弱地说:“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到时候我请你去吃饭、喝酒、跳舞。”
“跳舞,”张尽眯着眼幻想起来,“我不会跳舞。”
“我教你。”
“好,你跳舞一定很好看。”
见他缓缓闭上眼,邬长筠晃了晃他的胳膊:“别睡,再和我说说话。”
张尽又睁开一条缝:“你说,我听着。”
可她又不知道说什么,眼看他气息更加微弱:“一直没问你,你是哪里人?”
“安徽。”
“安徽哪里的?”
张尽又闭上眼睛。
“安徽哪里?”邬长筠见他不回答了,握住他的手,“张尽。”
他的手冰凉。
“张尽。”
“你不是想听我唱戏吗?”邬长筠握住他满是老茧、伤痕累累的手,心里难受极了,“张尽,你醒醒,我给你唱几句。”她摇摇他的手,“你想听什么?”
邬长筠低下脸,一股凉意从背脊缓慢散开,从外入内,自己的身体仿佛也寒透了。
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离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师父,到林生玉,到村里的同胞,到并肩作战的兄弟姐妹……
这种无力感太让人绝望了。
“都行。”
她猛然抬头,见张尽看着自己,气息奄奄地微笑起来:“你唱的,都好……叫大伙,一起听。”
就好像一只温暖的手将她从深渊边际一把拉了回来,现在,轮到自己推着他前行。
邬长筠用手指蘸了下被血湿透的纱布,从眉心往上,抹出一条凌厉的英雄扦:“好。”
听说有戏听,很多幸存的和被救下的村民也来了,和战士们集结在院中,静静等着。
这里没有道具,化不了妆,也没有琴师和对手配合,只能独立完成。邬长筠用一块黑色布将短发束包起,手持一根粗糙的木棍,于屋檐下,唱了有史以来最寒酸的一场戏,也是时隔近四年,第一回 正儿八经开男腔演武生。
唱的是《挑滑车》第六场,岳飞手下名将高宠:
“只见那番营将士似海潮,
遍布着山头与荒郊。
乱纷纷你来我往一似蜂绕,
队伍中马嘶兵喧闹吵吵。
只听得鼓咚咚,
又只见那兵戈旌旗和那刀枪绕,
高高下下飞腾也那声噪。
见一派旗幡招招,
烟尘中号角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