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反应片刻这句来吧,看一眼案上,将几本折子往旁边挪了挪,又把白玉碗推近了些。
顾星朗仰头看她,理所当然,人畜无害。
阮雪音呆了呆。
你没手吗?
批折子累了。手酸。他甩一甩右手腕,撇嘴,像个小男孩。
这个无赖。
她犹豫半刻,深以为不能这般惯法,人却下意识挪了过去,刚拿起小匙,忽觉得此场景颇熟悉。
初夏时节。藕荷色的上官妧站在几乎一模一样的位置给他喂红曲蒸酥酪。
看来夜间进汤食小点要人喂是你的规矩。她道,一下下搅着白玉碗中乌亮的汤,好几次与碗壁撞出声响。
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气氛无端紧张。顾星朗莫名其妙,思忖好半晌终于寻回些记忆,干咳一声道:她非要喂。我没办法。
是没办法。那个时候。所有窗户纸都还糊得很好,她们各有母国,各自为营,人人手拿自己的戏本子,照着词一句句唱。
顾星朗自然也是。
其实如今还是。只不过换了本子。
你那时候,他突然再道,倒淡定得很。坐在那个位置上喝茶,一副非礼勿视之态。他扫一眼不远处四方桌,也不太愉快。
那你要我如何。盯着你们看?
你为何那般淡定?半点没不舒服?
他那一口吞得极快。只怕被她瞧见。而迅速打发了上官妧离开。
却还是被看见了。而到今日才来问罪。
说明当时真的没所谓。他不愉快。因为他已经有所谓了。
一团乱麻。阮雪音心道。好在风起风又散,今夜之前,皆为过往。
这始料未及又空前绝后的一年,也要成为过往了。
她舀起一匙汤,送至他嘴边。
顾星朗呆了呆,张嘴再吞下。
冬夜冷寂,室内生暖,如此往复,一碗汤很快见了底。
有些苦。像喝药。他蹙眉,放药材了?
嗯。你若不放心,以后你喝多少我喝多少,真有事我也落不着好。
自然是玩笑。便想起来彼时在寝殿榻边,她也是这样一匙一匙给他喂汤药,解四姝斩之症。不过半年,三季流转,而她终于到了他身边。
始料未及。空前绝后。
他伸手揽她。她让了让,看向案上奏折,还没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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