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片刻。
五月初四之后,该是受三哥离世打击太甚,父君并没有即刻立储,他那时候身体状况虽不好,到底,他顿,无大碍。
不至于半年内崩逝。阮雪音听懂了。
当年十月,父君驾崩。
这句话来得突兀。阮雪音心道。像是跳过了某段逻辑。无大碍和驾崩之间,隐隐藏着些
突然?又或意料之外。
依然是来不及回味。她继续凝神听他讲话。
我稀里糊涂即了位,稀里糊涂开始应付从天而降的所有事。真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他一笑,颇自嘲,而终于抬眸看她,但这种话我没法对任何人说,有些矫情,更显得虚伪。最重要的是,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我不能说。我得像个真正的君王。
她握一握他的手,你已经是了。你做得很好,不比任何一位先君差。
但当时真的只是像。他再笑,十四岁,再是有一副好脑子,心性不全,经验也无,不过依葫芦画瓢,连气势都是装的。我稀里糊涂熬过了第一年,所有人都说我做得很好,但那天夜里,我站在阶前,突然想不起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仿佛是另一副神魂熬在这副躯壳里夙兴夜寐了一整年。
阮雪音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继续握着他的手。
我站在阶前,不敢出去,抬头看天,一颗星星都没有。当时我想,能这么一直躲在御书房就好了,不去想明天,不要站在高处,谁想来谁来。这样的日子,看不见日月星辰,这条路,并不舒服。
但你没有退。更没有半分懈怠。你设了新规改进了军制,任人唯贤又妥善调和了旧臣与新贵,景弘四年的水灾,更是应对得周全近乎完美。她亦微笑,眸中清滟泛着光。
真不公平。顾星朗神色轻松了些,我干了什么你都知道。你那些年在做什么,我却一无所知。
我就那几件事,每天都一样,不用知道得太清楚。
但我都想知道。他看着她,小雪,你来得太晚了。还好我当时没退。否则今日你来,等在这里的便可能不是我了。
你不会。阮雪音道,无论有没有我,你都是你。相比所谓更舒服的路,或者怀揣侥幸踩着基业混一天是一天,你更愿意尽你所能,将该做的事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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