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见老御医转身,面向了自己,毕恭毕敬,似有喜色。
是喜色么?
顾星朗心跳加快。
回禀君上,夫人脉象,确为有孕之象;臣方才详问云玺姑娘近来夫人饮食起居,也具表征。
这话回得不清不楚。说清楚些。
张玄几跪拜:君上,悬丝诊脉,终存疑窦,须回宫后由崔医女再号,方得确切。
傍晚云霞在入粉之后黯得快起来。周遭鸦雀无声,群臣脚步、马匹踢跶、车轱辘吱嘎都如烟尘般层层荡远。
出陵园阮雪音奉旨上了圣驾。
玉白车帘间精绣的龙纹颇张扬,阮雪音总觉与从前不同。以前的比较柔和。她上车坐定,盯着那些飞龙的爪。
顾星朗盯着她,真沉得住气。
阮雪音方回头,不确定,自然不说。再忖调皮道:
你不是一向算着我的日子?这个月没有,倒未察觉。
忙着食色。顾星朗心头答,有些惭愧,此时仍不确定?我以为你开口禀,总有数。
不确定,但有数。开口之前我自己摸过,像;而月事迟了大半月,眼看五月将尽,这是确切的。
顾星朗其实辨不出此刻感受。由最早欣喜、忐忑、紧张到这会儿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人间五味齐备,整个人都有些飘。
怎会摸不确切?你与张玄几皆是高手,有与没有,号完脉还不明白?
阮雪音一咳,坐近些低声,通常而言,有孕一个半月后方能切出喜脉。我回来那日四月十一,今日也才五月二十五
正好一个半月。顾星朗快口接,所以是那一日?
那日挽澜殿是为禁忌,事后阮雪音总避着不提。便算是那一日,她再咳,正好一个半月,脉象岂是明显的?张玄几所言中肯,相比直接把脉,悬丝确不够准。便回去让崔医女再诊,总归有与没有,日子一长,自见分晓。
什么日子一长。还巴巴等着肚腹隆不成?我不。我今日就要知道。
阮雪音对此人门窗内孩子气早已不怪,只是笑,微掀车窗帘往外看。
暮色近无了。但这个春天真长,初夏仍有青葱意,芍药香天长地久漂浮在霁都的上空。
珮夫人有喜的消息于五月二十六一早传遍祁宫。
据说那日早朝臣工们皆贺君上大喜,而顾星朗全程面带微笑似中了邪。
折雪殿的春意从墙内溢出墙外,殿门大敞迎人来人往。阮雪音睡到日头高高方起身,推开寝殿的窗,觉得一整个人间的艳阳都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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