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白珏等人走后,萧雪扬捏着手里小蝴蝶纹样的刺绣,银制的环扣悬在空中,一下一下地晃动,敲在手上的时候会发出冰块碎裂的声音,丝丝缕缕的凉意便也朝四周逃逸。
她对这种阴谋阳谋可谓是一窍不通,纯粹是听个响,凑个热闹而已。
萧无垠曾经对萧雪扬说过,医师是一门难走的路,其中坎坷艰险,非旁人所能感受。
身为医师,要医术精湛,要人脉广阔,要有防身之术,还要懂得权谋,谨慎行事。
如果把医术形容成双手,人脉就该形容成双腿,防身之术是护住心脏的骨骼,谋略是眼睛,用来看万物,知道哪些是能碰的,哪些是不能碰的,哪些危险,哪些会使人受伤。
萧无垠已经被冠上神医的名头,常被皇亲国戚召进宫中,若非他小心谨慎,看得清那宫中的势力盘桓错杂,又有分寸,他可能早就被卷入了皇权的纷争,脱不开身了。
他一直想着要教导萧雪扬这一点,萧雪扬却始终学不懂,也不感兴趣。
萧雪扬暗暗想到,就说刚才的那种局面,江蓠,杨晟,符白珏,符重红,方岐生,将这几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换成了她,棋局倾斜,恐怕她会沦为那个最先被踢出局的。
更别说她身为神医之女,以后很有可能会和皇宫扯上关系,若不通权术,简直就像剥了皮的小羊羔,乐颠颠地蹦着往龙潭虎穴里跳,别人当面盘算怎么宰她,她都不知道。
萧雪扬一时失去了玩乐的心情,生怕忘记刚刚那种明澈的感觉,回客栈琢磨去了。
剩下聂秋和方岐生站在原地,轻拂面,带着点潮湿的冷,直到萧雪扬急匆匆地和他们两人打了个招呼,一脸忧心忡忡、居安思危地走后,聂秋才收回了视线。
“凡事有得必有失,符重红是,符白珏也是,善恶对错并非一人能够决定。”他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向来从容,既然符白珏已经做出了决定,要么就彻底打碎他的想法,要么就彻底打碎他,不过这两种选择罢了,和杂事过多纠缠只会徒增烦恼。”
这确实是向来都喜欢斩草除根,永诀后患的正道表率会说出的话。
方岐生闭了闭眼,想,他原先以为这是聂秋天性如此,后来又以为是正道如此,直至他记起聂秋在客栈的那一夜,眸色清浅,神情自然,将所有往事都娓娓道来,他才明白,不是天性如此,也不是正道所迫,是因为沉云阁未能斩草除根,接踵而至的祸患又将聂秋吞噬,他才会不计后果,不在乎肩上背负的人命,将这种念头死死地在脑海中扎了根。
因为沉云阁没能彻底剿灭贼寇,所以沉云阁覆灭。因为贼寇没有谨慎地步下万丈深渊,去寻聂秋粉身碎骨的尸骸,所以多年后贼寇被前来寻仇的聂秋彻底清除。
早在封雪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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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方岐生以为聂秋阻拦他解决那个猎户是因为心慈手软,所以蹙着眉头,心觉不快,半是嘲弄,半是质问,说道:“那要是他们要杀你,你会如何?”
聂秋答:“自当全力以赴。”
他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无论男女老幼,在我眼中都是同样的,和我一样的人。正是因为我同等看待他们,所以与之为敌时才要全力以赴。”
现在想来,连方岐生都不得不承认,聂秋的一些想法偏激得近乎病态。
不,倒也算不上病态,他又想,说是因为种种经历而变得过于谨慎也没错。
“你很担心吗?”方岐生按了按额角,说道,“从小到大我就没有逃出过这种圈,因为师父而加害于我的,为了一个我甚至都不认识的魔教门众而找我寻仇的,说着一些我根本没做过也没听过的事情,哭着,笑着,面目狰狞,要我血债血偿的,我早就习惯了。”
魔教是“恶”的缩影,无论方岐生是否如履薄冰地活着,都避不开仇家的上门。
既然避无可避,倒不如抛却所有沉重的枷锁,随心所欲,这才是魔教存在的意义。
“符白珏杀不得,至于改变他的想法,那更是不可能的,我并非庙里的僧人,若我将每个人的困苦、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听上一遍,我倒不如直接放下屠刀,去寻座庙算了。”
“他要来寻仇,那就寻,十几年后我再听到他提及此事,兴许还能记得起一点缘由。”
方岐生看着聂秋,指节在他腰间的刀柄上敲了一下,说道:“你那种活法太累了。”
还有啊,他不由觉得好笑,若是依照聂秋的说法,他早在聂秋成为正道表率之前就该永诀后患,那么,之后宴席上聂秋的驻足,多年来的交锋也烟消云散,几度交锋的默契,肆意流淌的鲜血,清清朗朗的月色,也尽付东流,人生又何其枯燥乏味,叫人烦闷。
聂秋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音,兀自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方岐生也没有再说下去,他们久久地伫立,像青苔和枫藤遍布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