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阆考虑的这段时间里,他又去了一趟人间。
他是去见自己的二徒弟,步家家主最后一面。
大徒弟和小徒弟的下场都不算好,前者太执著于符,后者贸然入世,将世间因果牵引在自己身上,而二徒弟却不同,他所建立的步家徘徊在出世和入世之间,既未卷入权势的纷争,也并不是一味地避开世俗,正是这样中庸的态度,使他最终得到个寿终正寝的结局。
徐阆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茫然无措的情绪中,直到这次见了二徒弟,和他闲谈了一阵子,知道他也从未后悔过,并且至少他的结局是好的,徐阆这才从漩涡中脱离出来。
直至夜幕低垂,回到昆仑之前,徐阆去了那座偏僻衰落的小村庄。
他和白玄曾经在这漆黑的山脉中救下的那个小孩儿,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将白玄的雕像刻了出来。盛放的花,熊熊燃烧的烈焰,烈焰中的石怪,他手中的鹿角面具,身上正渐渐褪下的冷硬甲胄,眉眼间那一点漫不经心的冷淡,都刻画得栩栩如生,挑不出半点瑕疵。
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再喊他“小孩儿”了,徐阆心想,他都儿孙满堂了。
楚琅的花,梁昆吾的匕首,白玄的面具,这三个能够开启通往昆仑大门的“钥匙”,都在他手里。他每每想到此事,都会觉得这三位仙君实在太瞧得起他了,又或者,他们是因为纯粹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所以才将手中的钥匙托付给他吗?他暂时是不会明白了。
以免弄丢,徐阆就将这三样东西分别放在了三个地方。他将梁昆吾的匕首随身携带;将白玄的鹿角面具亲手交给村民,让他们妥善保管;最后将楚琅的花放在了昆仑的阆风岑中。
虽然他还将它们都称作“钥匙”,实际上,其实只有象征着昆仑宫的那条道路才能通往仙界,用面具或是花打开的通道,早就已经成为了废墟,永远也不可能找到那条正确的路。
所以,即使徐阆将它们分别存放,却并不担心会有心怀歹念的人用它们来动手脚。
做完这一切后,他回到昆仑,在梁昆吾那里赖了一阵子,正准备离开,回他的阆风岑时,昆仑宫的大门猛然打开,冰冷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破军星君面如寒霜,就站在门前。
徐阆见破军来势汹汹,神情不虞,满身的煞气,手里还提着他那柄穷炱枪,衣角处少了一块,切口光滑,明显是被什么利器割裂的,便猜到他那边是出了些状况,于是又坐了回去,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忍不住出言调侃道:“怎么去了一趟人间,星君便成断袖了?”
破军正在气头上,闻言,胸中的怒气更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徐阆乖乖地闭嘴了,目光却还在破军的衣袖上久久地停留,比他说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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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昆吾原本目不斜视,处于一个事不关己的态度,他多半也不知道什么叫“断袖”,只不过徐阆一直盯着破军的衣袖看,而破军的反应也很激烈,他才慢腾腾地转过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算得上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破军察觉到梁昆吾的视线,握着穷炱枪的手紧了紧,额角处突突直跳,浑身的灵气都翻腾起来,地面顿时裂开了几条深深的口子,向四周蜿蜒,石砖迸裂,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
徐阆没想到梁昆吾也会跟着胡闹,一见到情况不对劲,他便收敛了神色,赶紧打圆场,好言好语地说道:“破军星君,别生气了,是不是戚淞那边出了些意料之外的状况?”
他既然已经递了台阶,破军不可能不下,但这么轻而易举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也未免太憋屈了,于是破军冷冷地笑了一声,看着徐阆的眼神很是不善,大概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徐阆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将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很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穷炱枪在手中消散,破军大步走上前来,在留出的那个空位坐了下来,银制的甲胄轻轻地磕碰地面,发出一声沉钝的、尾音刺耳的响,随即又沉默下去,融进蓬松的软垫中。
“我和戚淞彻底决裂了。”
他第一句话出来,徐阆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拿稳,连梁昆吾都抬眼看他。
“我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和戚淞彻底决裂。”破军星君的眉头紧锁,微微倾身,手指抵在下颚处,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说道,“可惜,我的耐心在他称帝后一天天被消磨,如今已经半点也不剩了。我早知这一天终究会来临,却没料到他比我想象中更愚蠢。”
凡人的欲。望永远也没有尽头,破军以前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依旧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