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渐浓,雾凇渐深,霜雪掠过面颊,有种刺痛的割裂感。
玄秀拂过袖袍,免得沾染上那些细碎的雪花,邪气像是永不知疲倦的贪婪野兽,不断向上攀升,很快就爬上了半山腰,又被那层坚不可摧的万器阵牵绊住了脚步,寸步难行。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在空气中结成白雾,又缓慢地向四周消散。
浩渺的苍穹被撕开了口子,熔炉般的火光透进来,绵长的钟声带着肃杀的意味,在天庭中回响,整整敲了九九八十一下,那座古钟实在沉默了太久,当它开口之际,又显得格外吵闹,一声声的,宛如催命的咒文,而偌大的天宫就在这钟声中分崩离析,坠向云端。
蒸腾的火光散落在玄秀身上,将霜雪的颜色也一并抹去,似乎要将他的衣袖点燃。
呼吸骤然变得疼痛起来,震颤着心肺,他将血色笼在掌心中,却没有抬头去看。
玄秀猜想,他大约是第一个抵达昆仑的神仙,在他之后,恐怕还会有神仙踏足此地。
胸前没了那面自诞生以来就一直悬在那里的四方开天镜,空荡荡的,玄秀一时间还不太习惯,总要下意识地去碰,不过,他想,他会习惯的,毕竟这种事情还会持续很久。
算着时间,三青应该已经进了他的洞府,看见了那面方镜,还有桌案上留下的字迹。
他用手指蘸着墨汁,以指代笔,在白石的桌案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几行字。
“我知道你兴许会来找我的。”
“我有些事情需要确认,所以大概也没有时间跟你道别了。”
“这面四方开天镜,劳烦你替我保管了。”
末尾,他还添上了几个字:玄秀绝笔。
也不知道三青看见这幅景象会作何感想。玄秀裹挟在那些翻涌的邪气之间,被推着往前走,他神色如常,自顾自地琢磨了一阵,算是从这枯燥乏味的纷乱中寻到片刻的乐趣。
不过,这确实是一趟有去无回的路,他很清楚,而三青,恐怕比他更清楚不过了。
这么想着,昆仑宫已经近在咫尺,万器阵中的兵器若有所感,嗡嗡作响,虎视眈眈地盯着阵外肆虐的邪气,倘若它们胆敢越过雷池,便会被那股凌厉的煞气彻底斩断玄秀拨了拨周身徘徊的邪气,向前踏出一步,伸出手,令袖口滑至臂弯,然后,忽地笑了。
他的指尖落在那暴烈的阵法上,启唇说道:“此阵,当为我展露门扉。”
天命的车轮狠狠地碾过昆仑,万器阵应声而开,玄秀垂下手臂,轻而易举地跨越那层阵法,阵法虽然很快就闭合了,却难免放进来了几缕邪气,不过,那些四处逃窜的邪气很快就被利刃斩断,而从容得像是闲庭信步的玄秀就显得棘手了,几息后,只剩一地断器。
阵中弥漫着一股极为冷然的气息,若不仔细观察,恐怕会将它认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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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秀辨认出来,这是白玄的灵气,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邪气,两股生来互相排斥、永不妥协的力量不断纠缠着,时而灵气占上风,时而邪气占上风,非得分出个胜负来不可。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邪气就会彻底搅乱平衡,令白玄神魂尽失,陷入癫狂。
风饕雪虐,茫茫的白雾之中,有巨大的影子在翻腾,起起伏伏,像在极力挣扎。
白玄将古藤栽到了心口上,玄秀察觉到这一点后,颇为意外,他知道,这天宫的邪气**,多半和昆仑逃不了干系,所以才要亲自确认,不过,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还没等他靠近,一柄银枪就贴着他的面颊飞了过去,随之而来的,是梁昆吾的声音。
“九殿下。”隔着一层白雾,他的声音显得格外飘忽,“若你还剩有一丝神智,就该记起帝君所下的死令,若有神仙误入歧途,便会被这天庭诸仙围剿,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阵中的兵器开始颤动,似乎在应和这位昆仑仙君的话,玄秀听着,却并未感到惊慌。
“昆仑仙君的体内没有一丝灵气,所以能够在这邪祟之地谋得一处栖身之所。”玄秀边说边抬起了手臂,然后,他翻过手腕,梁昆吾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体内的邪气顿时像温顺乖巧的宠物一样隐去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纯净的灵气,“仙君该相信旁人也有小秘密。”
梁昆吾沉默片刻,问道:“殿下能够随意操纵邪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是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玄秀不同他避讳,“昆仑仙君理应知晓,我近来常常萎靡不振,少有露面的时候。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体内的灵气越发深厚,邪气一直试图吞噬我的神魂,我大多时间都躲在洞府中,勉强维持理智……后来,我才逐渐掌握到了诀窍。”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体质特殊,邪气与灵气相连,无法斩断,也牵扯不上昆仑。
白雾散去,显出高岩上的人影,暗红色的衣裳松松垮垮地系在他身上,露出深得透不进半点光的黝黑皮肤,绘有复杂的金纹,层层叠叠,像湖面上荡漾开的水波,时隐时现。
巨大的狐狸半卧在积雪中,细雪钻进雪白的毛发里,难以分辨,九条尾巴铺成蜿蜒曲折的河流,它额上如血的花纹往下淌,顺着眼窝流下去,和那些逐渐干涸的血液混作一团它显然是在挣扎,试图镇压胸膛中不断散发着邪气的古藤,也试图拔出身上的兵器。
“没见到那位阆风仙君的身影呢,”玄秀状似无意地说道,“难道被你们赶回人间去了?”
他也没打算等梁昆吾回答,往前踏出几步,逶迤的长袍轻扫过薄雪,牵扯出一条不甚明显的痕迹,玄圃仙君此时明显是没有什么神智可言的,见玄秀走近,也只是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