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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心闻言朝那红月隐动的方向看去。
晦暗的天光与星辰似因害怕般都失去光彩,周遭的树木皆被疾风卷得低低沉浮。耳畔气压震动的躁动不息,那种杀意堂而皇之地充斥着整个天地。
是他来了。
要命的虐戾欺凌着周遭万物,寂静得宛如死了。
她喜欢这种熟悉热烈的感觉,这种肆虐不安的低昂之气。
而那层层黑云之中渐渐显出他的身姿。
隐约得见来人手持绯红长剑,衣衫翻飞,赭赤色般的长发于风中过不断翻动。
他不似寻常人的肌理,浑身皮肤如秋麦笼罩暮日般的蜜色,一双金瞳显得有些邪异。
此刻寰宇之中的戾气都聚在此处了,化不开的风呼啸而来。
若诸天神佛皆被世人描摹于纸上祭拜,有庄严神圣如麒麟,亦或慈悲清净如阿阴。
但陆崖,一定是最俱邪佞之气的那个,是能教世人一眼认出来的真正的杀伐果决的战神。
麒麟目视红芒来处,巍然不动。他左手负于身后,尾指横勾拇指,中指掐在掌心横纹之处,周身灵气如伞展开,将诸人庇佑在内。
北帝紫薇阵睽违三十载重临世间。
黑云之中北斗微现,天上真武星不住闪烁。
涂山体内妖骨与这北帝紫薇阵隐约呼应,浑身真元本能反应地臣服。膝下一软,应声跪倒在地。他额心妖鬼内丹躁动不安,隻从书上看过万鬼朝宗的传说,心中一片惶然。
再看红影愈发逼进,来势汹汹,腥风血雨铺天盖面而来。
天枢叩住腰间金剑的剑柄,才觉自己的宝剑竟然害怕般不断颤栗,铮鸣着似乎想要躲避什么。他抬头迎向凛冽的腥风,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那不是别的。
是天下万剑之魁,剑修的道祖——陆崖,与他血祭过千神的剑。
病心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朝麒麟喊道:“他不知是我们来!”
她竟有几分担心起来。
陆崖出手从来没有轻重。他们曾说他是她养的疯狗,是她遭杀业的刀剑,是唯她马首是瞻不分道德尊卑的疯子。
是他。
他太危险。
麒麟右手拂袖抬起,抵挡向红色光芒之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放心。”
话音刚落,猩红的身影已临至几人面前安——
麒麟一身震喝,仰身一跃,即于飞沙走石的狂澜之中,迎天接下一掌!
天空似乎彻亮了一息。
地上草皮如被一隻巨手剥开般连片掀起,荒草衰垂急速地枯萎,残缺的石块与墙垣如旋风般卷起。一股不可抗衡的力量自麒麟周身荡漾开来。
几人都被震得连退数丈。
病心被震得胸口一滞,鼻腔之中腥涩翻涌,顿时血流如注。
二人相接,天地变色。轰隆一声雷鸣电闪,照亮了整座月城,宛如白昼。
明灭之间惨白的电光映照着二人的面庞。
陆崖看清面前男人眼角那颗黑痣,骤然收手,向后捈去十丈之远,绯光齐齐鸣收。
世界仿佛安静了。
“是你?”陆崖浑然赤芒流转,脚下轻踏虚空,朝着麒麟的方向,“她呢?”
麒麟如今分神之期,勉励施展紫薇星阵,掌心一片焦灼。他拂袖收势,将受伤的手纳回袖中。
他不回答。
——“她呢?!!!!!”
陆崖的瞳孔不断动荡,愤怒的诘问回荡在整个荒野。
病心摸了摸满脸的血迹,头晕目眩。看向眼前绯色法衣赭色头髮的男人,既是欣喜却又浑身发疼。
果然生气了,一点就着的脾气,惹起来要打要杀,最是好看。
她语气带了埋怨:“在呢。”
陆崖抻袖,掌中诛仙剑散作齑粉幻化为鳞甲归顺于肩膀。回头定睛看清,金澈的瞳孔中倒映着病心浑身是血的影子。
他凡见她,如虔诚的凡人得见神祇。他凡见她,如深渊的盲鱼重越清溪。
陆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喉中腥渴得几近嘶哑,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以为她死了的。他甚至说不出她死了还是消散了,是腐朽了还是消弭了。
或者是走出了时间的尽头了。
他甚至怀疑过她根本就没存在过,危险而辩证的思考甚至让他质疑过天地的本质。
可如今,她就在他面前。
同样轻佻而娇嗔的语调,漆黑如墨眼睛和熟悉身形。
就像是出了门儿一趟又回来了,开口便是“在呢”。
陆崖浑身如同凝固了一般,无风自动的衣袂垂落,空中黑云渐散。
他竟如同少年般,露出一瞬复杂而脆弱的神色。
那神色犹如一隻流浪已久的垂着尾巴的没人要的狼犬,渴饮冰雪、饿餐风露,寻寻觅觅三十载,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神姬在上……”
', ' ')('病心咳了咳,正准备宽慰他。
一道白色狐影从远处跃来。
青丘一路追着陆崖的剑气而来,探头看了看几人。愣了足足五息,才朝病心带着哭腔道:“好姐妹…吓死人了…这是个什么场面呀?”
……
这是阔别重逢的俗套场面。
和天枢解释身份是一件难事。
他听过原委只是沉默,表情说不上惊诧,眸光有些暗淡。
可最失落的,莫过于涂山了。
好好的小姐姐,一下芳泽也没亲近到不说,做牛做马了半天,怎么就变成上神姬了!?
上神姬,那是什么。是看不得摸不得的!
青丘拧着他的耳朵训诫,叨叨碎碎说了许多,惹得鸡飞狗跳。麒麟闭眸并不言语,陆崖神色阴鸷,刀子似的眼光在麒麟身上扫个没完。
月城周遭荒野连绵,横草衰叶,百色凋敝。唯独一轮婵娟浅淡,褪去了血红的腥气,悬于正空。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明月光。
病心站在一旁看了看,摩挲了一下手上的龙脊戒指。
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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