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所想的那般冷酷么?然,我对她的冷酷,我的‘公事公办’中就真的全盘让我心安理得么?
经历了官场的排挤,密探的陷阱,无数次冷遇,长久的孤独,自己该变了吧?为何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的温暖让自己纵然理得心却不安。
也罢,魏池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随它去吧。
木门轻轻的叩了两声,祥格纳吉这才如惊醒一般从魏池怀里挣扎着起来,想起刚才的窘态忍不住脸红。
魏池警惕着按住腰刀,示意祥格纳吉不要做声,敲了敲桌子,示意门外的人进来。老板端着酒盘有些拘谨,偷偷瞥了两位客人一眼,赶紧退了出去。
魏池掏出怀表一看,天色竟然已经不早了。
“我说……”魏池拿出手帕递给祥格纳吉:“你哭成这样就为了见我一面?你这个小蠢货。”
祥格纳吉也明白时辰不多了,接过了手帕擦了擦脸,还给魏池:“当然的不是……我……”祥格纳吉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问你,你爱不爱我?”
“什么?”魏池大惊:“你说什么?”
“做什么要吃惊?”祥格纳吉撅了撅嘴:“这样聪明的你不会看出来么?”
魏池自然懂得祥格纳吉的那门心思,但懂得是一回事,听她说出来又是一回事。魏池不自在的摸了摸微红的脸颊:“……我。”
“我喜欢你,不是喜欢哥哥那样,你定是知道,没错?”
魏池觉得有个丫头有时候真是聪明得没谱。这次也要搪塞过去么?魏池忍不住伸手按住砰砰狂跳的心,要对她说那位并不存在的未婚妻么?魏池摸着自己平坦的前胸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自己多穿了一件,束得再紧也不是真的。
“我……我不值得你倾心,真的,有一些不方便说的理由……但是,真的不值得。”魏池说。
“……我值不值得,是我,我是问你……”自己不是曾经口口声声的说他爱不爱自己不重要么?但现在才明白,这很重要、很重要,“问你……爱不爱我……”
“我……”魏池握住了祥格纳吉的手,真诚的说:“……我想我不爱……不过你是很好的,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但是……咳……我想我不会爱上……这怎么说?我……?”
“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祥格纳吉叹了一口气,笑着擦干眼泪:“……我懂了。”
魏池不知所措的哦了一声。
“在久些,在你身边在久些,会爱上我么?”祥格纳吉感受着魏池冰凉的手掌。
魏池小时候曾经做过无聊的假想――要是往后有哪家俊俏的大姑娘托人给自己说媒,这将是如何有趣的景象?其实这样我不知纯粹的空想,中了秀才后还真有好几家偷偷瞄上了自己。要如何如何潇洒的拒绝?魏池想出了许多顽皮的法子,一个人偷偷的乐。但到了如今,面对一份真情才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多无知。
魏池有些感激的说:“我不知道,但是,你我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
祥格纳吉举不出除了和亲以外的例子,她和魏池似乎确实只能隔岸相望,各守心思。
魏池也没听说过女子和女子能有什么结局。
“我……”魏池一时词穷。祥格纳吉把手从魏池手里抽了出来,笑着点了点魏池的鼻子:“傻子!那样子是担心我要等你一辈子么?”
“啊?”魏池看这丫头突然变了脸,又如往常一般顽皮的笑着。
祥格纳吉插了腰:“哼!我只当你是个不懂我好的!才不等你呢!等以后我嫁人了,你后悔,跪着求我,我也不看你!”说罢还那手指羞了羞脸蛋:“和我夫君,让你嫉妒的……哼哼哼,到时笑你活该!”
魏池被她逗笑了。
“不过……你这个傻子,书呆子!日后遇上心仪的人儿可要机灵些,再被别人抢了,哭鼻子一辈子!”
“是!”魏池点点头:“谨遵教诲。”
“不和你玩笑,要答应我!你这个老实人,没人教,犯傻的很!”
魏池想了想:“你是我遇上的最勇敢的人,那些戏文里的怨妇看了你肯定是要惭愧的。”说罢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祥格纳吉最后将魏池的模样细细的看了一遍,虽然今日不能释怀,但终究是释怀的一笑:“天色晚了,我回了。”
“等等!”魏池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你的生辰!”魏池急急的掏着身上:“本给你画了一幅画,可也还没来得及表,这个给你!”
祥格纳吉的手中多了一把小匕首,并没有镶金嵌玉,但到了行家手里便知道这是一把极其难得的好刀。魏池看她爱不释手便说:“着急了,也没有其他的。”
魏池虽然猜不透缘由,但看小丫头的言行也知道,今日一面是最后一面:“日后再相见,给你补上好的贺礼。”
祥格纳吉点了点头:“好,走吧。”
除了酒店是两条路,但和上次不同,这是要各别东西了。行了告别礼,两人各自踏上归途,微雨的日子更增了一两分凉。祥格纳吉走了十几步,忍不住回头,只见那人裹着披风落步坚定,一丝回头的意思也没有,眨眼的功夫,那连影子也消失在了拐角。愣了片刻,眼泪沁出得毫无征兆。
到底怎样才是爱?祥格纳吉这个小丫头曾经纠结过,其实哪有那么复杂?不过就是舍不得吧?
那个夜里,载入史册的‘客王政变’发生在了都城。
袂林的‘保皇军’攻克了西门,急奔了一夜,与妪厥律人完成了回合。
漠南的时局终于以一种爆发的形势动荡了。九月二十三日,隔开了新旧两个时代!
☆、第六十一章
61【建康六年】
“将军,西门的人没挡住。”杜棋焕和王云义蹲在火盆旁:“再多埋些炸药定能更顺手。”
王允义拿手笼着炭火:“……别人准备了十年,咱们拿炸药堆着也没有用。现如今的局势容不得老狐狸联盟别家,要去也只能去妪厥律。堵不住也就只能放出去再杀了。”
“都城这么大,我们的人手紧了!”杜棋焕无奈:“他们打的也就是这主意。”
“时间也不多了,把该收拾的收拾了吧!”王允义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
杜棋焕望着自己的手,眨巴勒眨巴眼睛――看来也不分是什么文明与野蛮,拿着刀的人总有合理的理由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
丘敏不过一十三岁,还没过那个顽皮的劲儿,爬树掏鸟被母亲抓了个正着,此刻正在柴房门口罚跪。母亲是克乎夏家的厨娘,父亲也在府里头做事。两夫妇都是家生的奴仆,主人家带他们也算亲切,丘敏时常闯些祸,主人家也不当真责罚,小孩子被纵容了难免少些记性,所以十日有六七都能在柴房门口见着他。眼瞅着天都黑了,母亲父亲都忙着活路,看他的功夫不那么严了,丘敏偷偷爬起身往后院里头绕,路过伙房的时候,趁着人多手杂揣了两个脆饼出来,准备消饥。丘敏溜到了内院便寻思着要到哪里才能吃得安稳――树上是不能去了,转来转去在木町后头发现了个窟窿,探身进去也不难的,小是小些,但比屋坎下头干净些!顾不得那些,跻身进去再说!吃了一个就有些饱了,混混沌沌之间竟有些困,窟窿里面有些软叶,缩着正是舒服,不知不觉之间竟是睡着了。
梦里头听到了许多吵杂声,特别是那脚步声忽远忽近吵得人心烦,丘敏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微睁了眼皮,心想莫不是爹爹找自己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拍了拍脸颊正要起身,却瞧见那黑暗处的人影个个陌生,仔细听那脚步也不似家丁们的!丘敏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里是里院!而且克乎夏家是封泽木托家的表系家族,换句话说,赫赫尊贵的袂林老爷是他家主人的姨夫,谁有胆子闯进来呢?正在疑惑,院子里突然点起了许多的火把,黑乎乎的院子一下亮堂起来!――院子中间的空地上竟然堆满了尸首,有仆人的,也有主子的。丘敏一下子僵住了,全然不知所措。
这个院子不大,那些军官的面目都看得清,看衣着是齐国人,还有许多武士打扮的人拖了尸首往空地里头堆。
‘妹妹!’丘敏突然急促的抖了起来,我那妹妹怎样了呢?她不过一岁,该在摇篮里睡觉吧?丘敏害怕了起来,想偷偷溜出去找妹妹。
这时候一个文官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把手伸入怀里掏了张白手帕往面前扇着,冲那为首的武将说了句听不懂的话。那武将得了令,命人翻检起尸首来。血腥的气味越来越浓,熏得角落里的丘敏睁不开眼睛。他们似乎没找到需要的人,又开始大肆搜查了起来。丘敏赶紧往里面缩了缩,这个窟窿也就是临时起的,并不深,真要站在木町上头,借着那光亮很容易看见自己!那些武士们抽出明晃晃的刀剑,往那些角落里头捅着,搜过了屋旮旯又开始往花园这边来了。丘敏努力抱住双膝让自己不要发抖,牙齿几乎将下唇咬出了血。眼看走的近了,丘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啊……”突然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睁眼一看,竟是管家被一个军官拖了进来。管家是个胖老头,微微有些吝啬,丘敏对他是有些怕的。此刻老头儿没了往日的威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那个文官满意的笑了:“你家小少爷呢?”
小少爷竟还活着?丘敏暂缓了眼前的危机,将揪心的事儿放到了小少爷身上。老管家垂了脑袋,一言不发。齐国文官轻蔑的笑了一下,又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那人一步上前,掏出了个奇怪的铁钩,猛地□了老管家的大腿,又反过来一扭,那血淋淋的钩头儿破皮而出,竟将老人的腿骨套住了。这时候有人搬了椅子出来,那文官坐了,悠悠闲闲的说:“尽快说了吧,少些苦头。反正到头来也要说的,何必?”说罢冲着那行刑的人挥了挥手。
那人长了一张令人极不舒服的嘴脸,也没什么表情,拉住了铁钩的两端慢悠悠的往下扯,皮肉就如同脱裤子一般与骨头分离了,也没有什么血,一扯便露出一节白森森的骨头。老管家被连个大汉架得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喉咙吼。丘敏哪见过这样的景象?只觉得那白的白得让人难受,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老管家想说什么,那文官仿佛视而不见的模样,任那人慢悠悠的将人拆卸,那个施刑的人不紧不慢的动作这,扯到膝盖处便用力一拧,竟将那小腿活生生的拔了下来!只留着个白森森的骨头还在老管家身上。
老管家失声惨叫,依旧没有多少血水,只是那模样比修肉模糊吓人一百倍。
“有什么要说的?”那文官微微一笑,示意停手。
“………………在……在屋后,柴里……柴里……”老管家失声大叫。
不多时,少爷便被带了来,少爷不过和自己一般大的年龄,平日难得见到,但此刻的丘敏哪管什么陌生与否,只是担心他的安危。那文官借着火把看了看,冲旁人点了点头,只见一道血光,又一道血光……院子里的少年和老者都停止了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