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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时邪影动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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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渐深沉,一钩残月下,缕缕缥缈黑气蓦然升起,逐渐弥散于村间屋舍。

在屋内休憩的二人忽地双目警觉,不约而同看向窗户,但见丝丝黑气正顺着窗缝爬进屋内,侵吞土房。

尹长风当即按上系在腰间的百纳囊,赤光闪过,一杆通体火红的长枪现于掌中,长一丈八尺三,枪端盘绕飞龙纹雕。

乃是他的武器,沥血透龙枪。

执枪一甩,击出赤炎退散侵入来物,紧跟奔出房间,双眉不由蹙地更深。

白日空无一物的村庄,此刻充斥着浑浊尸气,散发刺鼻臭味。这股恶臭不知汇聚了多少腐烂物体,辣的鼻腔和喉咙生疼,呼吸起来异常黏着。

云乂随后跟出,被浓重尸气熏得直冒眼泪,捂住鼻子牢骚:“怎么突然冒出如此重的尸气!这次可真是抽中下下签!”

尹长风也是掩遮口鼻,反应倒没云乂那样剧烈,轻声安慰她几句,执枪从前开路。

子时将近,村内尸气愈发浓,两臂之外事物完全模糊不清。云乂挥手化出几只白鸟代灵探查尸气笼罩的四周,不稍多时,其中一只白鸟飞回,轻颔脑袋示意有所发现。

二人跟随指引白鸟,来到村内黄铜老钟附近,白鸟停落老钟顶端不再前行,脑袋转向昏暗尸气深处。须臾,朦胧尸气里出现一个模糊人影,左摇右摆靠近,每动一下,身体都有明显地停顿,动作怪异无比。

尹长风一摆枪杆警戒在前,冷眼盯着来者,待人影走近,瞧清是一条化成人形的南海陵鱼,但化形不彻底,上肢残留未褪去的鳞片。

“是那条逃走的陵鱼!”

云乂当即惊呼,跨步欲取回麒麟佩,却被同伴反手一拉,谨慎提醒来者古怪。

陵鱼虽是人形,借微弱月光细看之下,眼球竟消失不见,徒留空洞眼窝,不断滴下粘稠的黑色液体。双臂扭成怪异形状,摇荡在身侧,下身一片污血。

听得有动静,陵鱼猛然张大嘴,咿咿呀呀拼命怪叫,用力摆动断臂向前够,像是要抓住前面人的衣角。

两人竖耳仔细辨认,不约而同惊讶:妖怪居然在说“救救我”!

此地究竟蛰伏何恐怖事物,让一个妖怪向异师求救!

不待回神,转变再起。陵鱼身后尸气兀地破散,一条黑色触手悄无声息昂立身后,如同条吐信黑蟒,悬在顶空紧盯地面猎物。

下个呼吸之间,当空坠压。

云乂同时刻伸指一挥,喝令白鸟代灵攻击,欲抢在黑色触手前暂留陵鱼一命,毕竟对方还身携踏浪麒麟玉佩。没料到半路又一根黑色触手拔地而起,扭转身体朝他们发难。

尹长风迅疾甩枪接下攻击,分开突袭,趁此道:“去拿玉佩!”

云乂心领神会,并指挨在唇边吹声口哨,飞出数道白光,与卷住陵鱼身躯的异物缠斗。黑色触手本已将妖怪裹成肉团,一点点吞噬她的躯体,半途被纷乱白光击打出大小坑洞,缠绕巨躯产生松动,滑出陵鱼上半身。

云乂轻盈穿过交错攻击,点落在黑色旋涡中央,一把抓住对方长发,提起头喝问:“玉佩在哪里?还有你在害怕谁?”

陵鱼怖如骷髅的头激烈摆动,竭力嘶嚎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字眼,云乂歪头费力听,才听明几个模糊发音,一目大人。

一目大人?莫非是这些触手的主人?

还没开口询问更多,黑色触手突然阵阵蠕动,喷出一股更加浓重的尸气,云乂当即遮掩口鼻撤远,跃出尸气散播区域。就在这转瞬之际,触手团团包裹陵鱼的身躯,飞速游进尸气最深处。

云乂即刻扬手号令白光,紧跟追踪如蛇黑影,无数白光齐齐遁入迷雾,约莫半盏茶又先后飞回,悬落主人身边,化回一张张符纸。

最后一道白光落下,衔回一块沾满粘稠黑泥的物体,云乂定睛一瞧,正是蒋家的踏浪麒麟玉佩。托起块手帕接住,装入随身的小挎包。

“那个藏在深处家伙很谨慎,以尸气为掩护行动。”云乂踮脚轻跃上附近村户的房顶,俯看暗潮汹涌的尸气,问道,“方才我问那条陵鱼在害怕何物时,她说出‘一目大人’,你知不知晓这个名字?”

尹长风紧随跃上房顶,同样遥望漆黑远处,双眉间已然覆上一层凝重。云乂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猜他应是想到哪些信息。

片晌,对方道:“你可否听过五方截杀战?”

云乂摇摇头,等待下文。

尹长风简要概述:“千年前,一位力量极强的妖邪突然现世,率领千万邪祟祸乱四方,彼时由人、仙、冥、神、妖主和派五类势力共同结盟,围剿邪祟,此战便称五方截杀战。大战持续三月,战火燃遍各界,最终叛乱邪祟皆被尽诛,参战五方亦受重创。”

“陵鱼口中的‘一目大人’,乃是五方截杀战中称作‘一目五’的尸鬼,相传为五位人形鬼,出没于积尸地,专门吸食魂魄,五鬼中仅一只拥有独眼,其余四鬼听从它的号令。”

云乂打个哈欠奇怪发问:“你不是说邪祟皆被尽诛,陵鱼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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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会提到它?难道他死而复生?”

尹长风也是怀疑:“古籍记载邪祟已亡,真实详情不得而知。”

无意又瞟眼女孩,见她又是接连几个哈欠,纳闷道:“你困了?”

云乂赧然嘿声,眼光斜向一旁:“这个嘛,其实我不擅长应付积尸地,尸气越重越想睡觉。”

尹长风打趣笑句,转而正色说道:“难怪你说抽中下下签。再撑一会儿,速战速决解决此地妖邪。”

两人沉思接下来应对之策,正此时,茅草顶下紧贴墙根的地面拱起两个土堆,两道黑色触手破土而出,如同游蛇般悄然无息盘上房壁。在两人身后不声不响高高举起,刹那间如烈鞭劈下。觉察背后凛冽杀气,尹长风一拉云乂臂膀,拦腰抱起她闪身躲开攻击。

“谢啦!”

云乂被横着头朝后抱在臂弯中,侧脸道声感谢。受巨量尸气的影响,自己的五感和行动力降低不少。

“能不能撑住?”

尹长风询问中歪身闪过接连进攻,单手一甩枪身,挡住另一条袭来触手,荡开向后一跃,趁势拉开双方距离。

“当然能,不要小瞧我!”云乂争一句,看着下方地面又道,“小心脚下!”

与先前两条触手周旋之际,又有几条黑色触手如同肥大肉虫,缓缓蠕动到院中,相互缠绕顺着墙壁向上爬,同样高高举起劈头打下。顷刻间,两人被形成围栏的黑色触手包围,一根接一根从空中缭乱挥落,将房屋和周围事物抽成碎块。触手所打之处皆沾有黑色黏液,冒着咝咝的腐蚀气。

“你这小不点个头不大,揽下的事倒是不小。”

尹长风不禁气笑调侃,避开当头袭击,翻跃到一条触手之上。运转灵力,手中沥血透龙枪缠上几缕赤色气流,随即一声低喝,转身枪扫四方,笔直袭来的触手瞬间被斩断,炸成碎块散落在地,带着火焰燃烧。

云乂吹声口哨赞叹,抬头催促道:“快走!”

尹长风应声纵步奔远。

疾驰途中,旁侧土地跟随一路裂开,猝不及防拱起一根又一根触手阻拦,尹长风不慌不忙举枪刺进拦路物,摆臂横挥,条条触手冒着火焰被枪头断成两半。

路障消除,两人却未继续疾行,而是止步原地,严肃凝视眼前景象。无数黑色触手破地涌出,缠绕成团,将村口死死堵住,水泄不通。

云乂扭头遥望翻涌“黑浪”,不禁哼道:“看来对方要留咱们在村里做客咯。”

子夜残月,无数黑色触手缠绕扭动,远眺如汹涌翻滚的海浪。白日里的村民和牲畜缠绞于内,仿若澎湃浪流中的海鱼,随触手起伏跌宕。点点蓝白色荧光从体内飞出,飘不了多远就被肆虐的触手卷住,内融于漆黑肉块。

被吃掉荧光的人或牲畜,则滑出浪流,掉落地面。

让人大为意外,人畜落地没有摔得血肉飞溅,而是四散成块。两人这才明白,这些“村民”并不是真正的人类,是泥土塑成的人形泥胎。

难怪这个村子的气十分诡异,全村无一个活物。那些光点想必是暂存于泥胎内的魂魄,为妖邪储备粮食,同时又给泥胎提供行动能量。

云乂凝视村口,两道弯眉间蹙起一条皱纹。

眼前恰似无数条黑色巨蟒在肆意进食狂欢,照飞出光点的数量看,至少有三十余人命丧于此,若不消灭背后主人,只怕日后死亡更多人马。况且那条陵鱼绝望之际喊出一目五的名字,不像是撒谎,是不是千年妖邪死而复生作乱,需要查清楚。

飞速思索,昂头对人道:“放我下来,我有办法找到背后主人!”

尹长风松开手,看着跳到地面的女孩:“这里无妖兽可驱使,你要召唤其他灵兽?”

“不用他们前来,我自能搞定。更何况我也快没多少精神力了。”

云乂翻找随身小挎包,掏出一只滚圆的豹形玩偶,凝神聚力,双瞳泛起金光。一手平托,另一手掐诀速念。

“日月生灵,阴阳同气,晦者揭相,隐者现迹!”

高高掷出玩偶,一瞬红光闪现空中,几下晃眼,一只头上生角的绛色豹子跃至地面。落地昂头览遍四周,随后笔直向着某个方向奔去,踏过地面上,亮出一个个隐隐泛光的脚印。

这只跟随身侧的绛豹,正是顺口溜中“赤霄鸣,听灵音”的前者,并非灵兽,乃是一柄铭文“赤霄”灵剑化成的器灵。追查可疑气息更敏感,却也更耗灵力。

“跟红豆走!”云乂招手示意。她给随身器灵都起了爱称。

两人沿着踩出的泛光脚印一路奔驰,赶至村子高坡上的土地庙,脚印终止,绛色豹子在门外等二人前来。

云乂奖励摸摸豹子的头,念决解放它的原本形态,手持灵剑,引燃张符纸走进漆黑的庙宇。

土地庙很小,东西两侧墙壁相距不超五步,仅中央有个土供台,上面摆了一尊土地爷的泥像,村民的贡品都堆在供台上,紧挨着土地爷脚边。

两人谨慎搜查,发现泥塑下供台旁侧有个半人高的暗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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乂啧了一声:“巧借神像灵气遮掩尸气,好一招瞒天过海!”

“我先行下去,你在后小心。”

尹长风提枪率先进入洞中,确定落脚地暂时安全,才低声朝女孩示意。两人沿漆黑通道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不知不觉走到尽头,驻足在一方石室内。

石室四壁有些略微潮湿,没有蛛网和其他活物迹象,干净无比,正中央摆着一口石棺,里面发出黏腻湿滑的蠕动声音。

与村内触手近乎相同的邪气,想必是背后本体。

云乂提起不多的精神,暗中运转灵力,正想一举击碎石棺,通道中无端响起窸窣脚步声,由远及近。尹长风一把拽住她拉至墙角,暗念声“隐”,在石室中藏起两人的身形和气息。

不稍片刻,四个人形黑影走进石室,围在石棺前毕恭毕敬。其中一个黑影说道:“一目先生,那两人不见了。”

蠕动声响了一会儿,石棺内传出沉闷回答:“不,他们在。”

棺盖缓慢滑开,涌起一坨没有形体的黑色肉块,腥臭腐液随之不断溢出。肉块上,一只猩红色眼睛不停游走,打量石室内每个角落。

猛然间,猩红单眼停在背后,直勾勾盯着角落中两人的方向,沙哑嗓音说道:“他们,在这儿。”

尹长风心中登时一警,正是白日察觉到的可疑视线,原来出自五鬼的头领!千年前被诛杀的邪祟,千年后竟然死灰复燃!

四鬼得到棺中一目先生的指示,迅疾伏地潜进石室阴影,其中两只先行贴至二人面前,抬起尖爪左右夹击,直刺头颅。尹长风眼疾手快架枪一挡,运力扫开对方攻击。

又是一只腐臭利爪迎头刺来,突起绛光迎上,将袭击斩为两截。

“到地上打!”

云乂盯着行如鬼魅的黑影上下眼皮直打架,受尸气影响越重,手脚愈发迟钝,作战明显不利。

尹长风当即运转灵力聚于枪头,甩枪打飞两只发难的恶鬼,电光石火间接上当空一击,大喝道声“破”,虚空雷火化成云龙状气流呼啸而出,张牙嘶吼冲破石室顶层。

伴随轰隆一声巨响,顶端破开大洞,碎石泥土纷纷顷落。

尘土四溅蒙眼,尹长风趁此时机拉住云乂跃出洞口,奔到地面空旷处,站定挥开眯眼烟雾,与同样窜出的几只妖邪对峙。

一目先生拱起的肉块趴在地上不停颤抖蠕动,其余四鬼挡在前方,护住身后的眼睛。云乂观他们的行动,大叫不好:“最后面的家伙在重新铸形,不能让它变回原身!”

说罢提剑横空挥扫,击出数道灵力剑气,携带凌厉杀意直击对面。护驾四鬼毫无惧色,低身避开灵力剑气,中有一道飞奔猩红独目,欲要击中,其中一鬼以臂膀相挡拦下攻击。

而臂膀斩落不过片刻,缺失的半截轻微颤动,新的手臂又从身体内重新长出。

五鬼原本的身躯不畏水火、不惧刀枪,尸气积身也不怕百毒,当年战败,皆因被异师困于阵法才毁其形体。现今重塑的身躯坚韧强度虽不比当年,然也攒起四五成功力。

见其中一鬼挨了对方攻击,一目先生游动的独目直勾勾盯住云乂,散射妖异红光。刹那间,一股刺穿身体的目光透入脑海,飞快搜寻灵魂深处,想要从中探到最恐惧的东西。云乂登时感到意识模糊,立马低脸避开视线。

“不要看那只眼!会中它的妖术!”

话刚说出,只见脚下沙石弹跳,拔地窜出一个黑黢黢的脸,迎面贴来。云乂挽剑反手刺下,不料黢黑的脸中央猛然睁开一只猩红色眼瞳,眼瞳表面倒映着自己面貌。

大意了!原来这只眼,可以在五鬼之间任意移动!

下一句警示还没来得及脱口,云乂手握赤霄,垂头跪倒在原地。

另一面战斗正酣的尹长风尚未留意方才突变,急速一划地面击出碎石块,附以灵力打散围攻尸鬼,提枪箭步追后穿刺,阻止头领之鬼重塑身躯。

连挑数枪,漆黑肉块穿出无数窟窿,却不见摄人心魂的猩红独目,转头速扫,心下暗叫不妙,猩红独目竟跑至另一鬼头上,带风利爪即将抓烂女孩的脑袋。

原来独目能够游动!

尹长风当即明晰前后事,抬枪向袭击尸鬼打出赤色龙焰,趁妖物避招时刻,闪身抱走跪倒的云乂,朝后打出数下掩护,奔至荒坡上一处乱石堆。环视一周,看五鬼暂未追击,将她轻靠在半块残缺石壁下,并指点在眉心运转灵力,要破开一目五的妖术。

赤色灵光不过瞬间破灭,女孩依旧半阖眼皮,目光空洞。

看来五鬼力量不减,妖术也不会消除,尹长风夹出一张灵符贴上云乂前额,先隐去她的身形和气息。灵符沾身转为荧光碎屑,包裹全身继而变为透明。

随后深呼吸,凝神定志,盘龙长枪即刻缠绕赤色焰流,身形一晃,对上杀来危难。

就在二人奔远撤离不久,猩红独目又游动回颤动的黑色肉块,融进肉内。不多时,肉块上方裂开缝隙,一个更为高大的人形尸鬼缓缓站起,漆黑头颅中间睁开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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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吐出一口浓重尸气。

“一目先生。”

其余四鬼匍匐于地,恭敬迎接头领归来。

一目先生转动猩红独目挨个扫过施礼四鬼,沙哑声音阴冷道:

“杀了那两个人类,不要放过他们的魂魄。”

“是!”

伏地四鬼领命,随即遁入浓重黑夜。

一目先生活动初生四肢,昂起头颅仰望黑幕上残月,同猩红独目般,上空月亮也被浸染成刺眼血色。桀桀桀阴暗邪笑掺在冷风中,低响四野。

一千年,足足一千年!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全身正沉浸在新生欢愉之中,蓦然间,脑中响起一句暗沉声音,仿若从十八层地狱发出,异常沉闷。

“一目五。”

一目先生浑身一颤,收起猖狂姿态敬畏回道:“大人。”

“别忘了应该做的事。”

沉闷声音虽是逐字说出,毫无感情,在一目先生听来却犹如震耳厉语,空洞胸腔中虽无心脏,却冥冥中感到有块肌肉在胸中剧烈狂跳。严肃回声“是”,突来声音淡出脑海。

那厢荒村乱石堆,五个身影缠斗不清。

四鬼以数量众多呈包抄之势,挡住飞来灵力,纵身上前展开厮杀,身形如疾风般矫健,晃动身躯便扑至面前。

缭乱利爪直劈而下,尹长风后撤拆招,扑空利爪在石地上抓出五道沟壑。

“呲——”

扑空之鬼扭头从口中喷出一道毒液,尹长风转枪带起气流甩落一旁,液体落地顷刻灼化周围沙石。

妖邪如几道黑电穿梭身侧,其中一鬼抓住空隙张嘴扑下,欲要咬掉对战人半个脑袋,尹长风迅捷横枪拦架,跨步要追前进攻,未料步伐被邪物钳制。低头一看,另一鬼不知何时从地下钻出,牢牢钳住自己的脚踝,裂嘴流着腐蚀毒液咬来。

电光石火之间,尹长风抬枪刺中地下钻出之鬼的头颅,一枪将整个头颅破地粉碎。尸鬼对打中的赤焰灵力大为恐惧,拍着燃烧的断颈想要再生,不料跟后数下乘胜连招,一只尸鬼先行断成碎块。

战力缺失,剩下三只警惕分散,尹长风持枪立于中央,目视前方,枪杆握得更紧。

从方才起,有一股更为瘆人的尸气徐徐压来,周围草木沾之即枯。片刻,阴暗深处睁开一只猩红色的眼睛,走出个高大人形。

“你就是一目先生?”尹长风冷声发问,枪端灵力蓄势待发。

一目先生扫了眼地上燃烧的碎尸块,吐出口尸气,阴邪道:“该死的人类,果然不能这样轻易……杀了你——!!!”

字落瞬息,两方出招相对,乱石堆激荡强烈气流。

赤黑两道光纷乱闪现乱石堆中,赤色长枪枪起夭矫,连击如风,招招冲头上猩红独目而去。一目先生招架下感到似乎小看眼前人类,百余对招竟无实在伤到他,不得不趁机寻找对方视线疏漏,企图再次发动妖术,同时暗中对辅助三鬼下令。

“找到与他同行的女孩,先杀了她!”

一目先生头上猩红独目紧接闭起,浮现类似圆眼的图案,同步到其他鬼的前额。其余三鬼接令,悄无声息散入周遭乱石堆,快速搜寻。

尹长风觉察到情况不对,虚晃一枪拉开距离,余光瞧去顿晓是声东击西——其中一只尸鬼寻到藏匿人的位置,黑爪距离不过几寸。

不妙!

尹长风抬手斜飞出三张灵符攻击分散尸鬼,以作拖延,移步正要阻拦,却听得旁侧兀地响起哀嚎,头领尸鬼紧闭的独目又莫名睁开。

“不可能!不可能!区区人类怎能解开我的尸视!”

受到妖术强制解除的反冲力,一目先生单瞳震颤,抱头狰狞嘶嚎。须臾恶瞳一转,纵身杀向突然苏醒的娇小身影。

未及人身前,一点绛光如电掠过,独目视觉产生颠倒错位。

再下个定睛,一目先生发现自己的头颅已抛飞高空,漆黑身体倒在地面,一只健硕绛豹莫名出现,死死压制住身躯。

不待接收到更多视觉画面,两道灵光从下迎上,与头颅相撞,当空炸成一团黑烟。

猩红独目被毁,剩余尸鬼皆如泄气皮囊,不过三个数便瘫软在地,抱头厉嚎,浑身冒出咝咝黑烟,不稍多时化成一滩恶臭黑水。

远处莱杨村内的黑色触手也化成烂泥,逐渐腐坏消散。

正主身亡,尹长风收起沥血透龙枪,上前询问女孩的安危。走到近处见她不言不笑,直勾勾望着前方,无端留下两行清泪。

不禁轻唤发问:“云乂,你伤到了何处?”

沉静半晌,对方才怔愣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我’早就识得他啊!”

下方内容含轻微剧透,不骗人

“异歌行之元洲巨变”剧组,凌晨两点,所有在化妆、背台词、睡觉的参演人员被导演临时召集到拍摄场地学术厅,参加临时紧急会议。

会议主题:对于开头演员的变动、剧本台词的更改,以及某位演员如何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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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参演人员打着呵欠入座,歪七扭八等待。

【十分钟后,导演全身防爆外装入场,推来一块写字白板】

导演:今天这么早叫大家来呢,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宣布,有关咱们剧组的生死存亡,所以诸位多多担待哈。

众演员眼光凶光:什么重要事情?

导演摸摸拿出警用防爆盾牌,挡在身前:由于开头试播的几集,在网络评论中反响并不是很好,没有达到试播预期,所以剧组有关部门临时决定……

导演全身躲在防爆盾牌后:对开头的剧本重新修改、拍摄。有可能后面的剧本,也会受到影响,进行调整。

【碰——三道冲击波飞向导演,炸出大片烟雾】

导演拍散烟雾站起来,一脸淡定:请女一不要使用任何法术爆破起烟,要知道影视、动画乃至漫画界的“有烟无伤”定律。特别我的设定是导演,在设定里导演无视任何伤害。

云乂双手拍桌:我反对修改剧本!我们已经拍到三分之二了!现在改以前的不全都打了水漂!

冷穆言:我也反对,我不想背很多台词。

乐天:反正都是演戏,我都可以。

砊虺:吾不关心此事。

丁南:我反对,这件事应该提前讲明,况且大家的心血不该白费。

白朔翘着二郎腿摊手:无所谓咯。

冷原:不赞成。

乐通海:反对。

尹长风:难以赞同,此事确应提前告知。

卜成子:笑而不语

蒋文翰弱弱举手:我……同意……

【云乂一招爆蒋文翰的头,打晕对方】

导演朝屋外喊:那个谁,副导!叫医疗组的快过来!这有个被爆头的!

【医疗组担架抬走蒋文翰,会议继续】

导演投影网络大数据:大家先冷静,先听我讲,剧组并不是临时兴起要修改剧本,是根据网络流量做出的决定。你们可以看到网友对我们试播几集的评论,普遍反映

“前面死的三个人压根不知道在干什么”

“男主家挂白太莫名其妙了”

“故事平平无奇,看到开头猜得到结尾”

“剧情感觉顺理成章的发生了,不狗血”

“男女主一点也不甜”

“本来有个点突然有兴趣,结果没下文”

云乂打断:停!为啥男女主一定要甜?认真搞事业不香么?

导演:作为一个合格的剧组导演,要懂得向资本和流量能屈能伸嘛。再说我们是言情剧,需要你们向观众撒糖,这是言情剧的必须要素,你看那些旋转神情对视的场面,谁看了不是直呼“好甜”。

云乂又一招法术爆破:我就看不懂那些转圈的西皮,打怪的时候对视撒糖?人早死成渣了!再说对面不攻击?

导演:你不懂,这叫时间相对静止定律,在这个时间里主角会获得“无视攻击buff”。眼神疯狂示意白朔白朔,作为她的监护者管管她。

白朔:她说得没毛病,打架就认真打,我最讨厌搞花里胡哨的东西。一记眼神飞刀而且我非常反对他俩撒糖!

乐天指着网友评论:那句评论,他们都没看懂开头死的是冷叔吗?不难懂吧。

冷穆言:大家都想看解压爽剧,可我们是一个慢热剧,砊虺的自爆翻转都在后面,前面不做好铺垫后面不就讲不通了。

尹长风:这确实是一大弱势,但平心而论,前面的铺垫有些隐晦。

砊虺:吾认为剧本对吾的挖掘点不够深。

丁南:如果我前面不遇到乐天,后面他就不会因为情绪波动爆发力量,这点上逻辑是通顺的,所以当前剧本前面的逻辑有些很难改。

冷原:确实,为了后面的剧情,前面的铺垫和线要埋好。

乐通海:大原,我觉得咱俩的设定,应该在前面展开了讲讲,不然后面江阳郡的戏有点单薄。

卜成子:依旧笑而不语

【众演员七嘴八舌火热讨论】

导演扭头用洋葱擦眼睛,大声哭穷:各位祖宗们!求求诸位可怜可怜小的吧!现在的市场不好混啊!小的还要管一大家子人吃饭啊!

【导演痛哭流涕三小时,众演员勉强答应】

众演员:好吧,我们先听听如何改。

导演背手扔掉装哭用的洋葱:感谢诸位的理解,经过剧组三天三夜的讨论,决定将开头某些人的戏重改、扩充,这是暂定的改后剧本,大家都看看,提提意见。

【众人翻看复印文本】

冷原:只有我一人执行任务?

导演:对对对,为了突出你一个人,同时避免网友产生混乱认不出角色。

乐天、冷穆言:我俩要躺在雨地里?

导演:放心!尽量一条过,医疗组也会在场外随时待命,拍完立马检查身体。

云乂看着乐通海:我怎么跟冷叔打完又跟乐叔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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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把打戏少写一点。

导演:打戏这几条很快就过去,我对你的打戏绝无任何反驳,棒,非常棒。

卜成子:继续笑而不语

【云乂洋洋得意,白朔不满撇导演】

白朔:她的武功有不少还是我教的,组里的武指太弱了,不如我来当。

导演:这个剧组全体反对,我们还是要以人类的力量为基准。

导演:大家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览一圈,无人提出反问:最后一个议题,有关冷原开头的出场,目前的改编剧本是编剧的暂定稿,我们还想听听大家有没有好的意见。

云乂:网友不是说平平无奇么,写成我直接打死他好了,然后徒弟找我报杀父之仇。

尹长风:如果是这样,他还会答应拜你为师?

云乂:不是典型的误会嘛。

白朔:俗,八百年前我就看腻了。

乐天:让砊虺说服冷叔,然后他们结盟在暗地反抗真正的反派,然而被我们理解成反派。

冷穆言:那还要咱俩干啥用呢?

乐天挠头:好像对哦。

导演:这条网络两极分化,我们都慎用啊。

砊虺:呵,不如让吾吞了他的魂魄。

众人:你已经做到了。

丁南:一定要前面安排人员杀青?

白朔:增加戏剧冲突嘛。

眼睛一转:既然说道狗血,我看不如来一场特大爆炸,然后冷原向烟花一样升空,嘭的四分五裂,哗啦啦散满一地。对,就在冷穆言面前,然后脑浆子糊到他的眼前……

众人打断:太血腥!过不了审查!

冷原额头暴起青筋:你们就不问问我的意见?

乐通海连忙按住冷原肩膀:都是为了给你加戏,淡定淡定。

【乐通海强行拉走冷原,屋外响起一连串爆炸】

【众人抱臂苦思冥想冷原的杀青戏份】

卜成子:我已经算到一切。

【所有人目光聚焦】

卜成子:冷原在开场会追逐一只地狼,这只地狼与他交手后逃逸,逃到陵山道旁一间村屋,然后杀死里面的老人,吞掉砊虺的元神……

【导演立马捂住卜成子的嘴】

导演朝外喊:那个谁,副导!把他调编剧组去,让他们合计!

最后长呼口气:散会!

猩红邪光浸没视野,转瞬变为黑暗,一只妖异独目蓦然破开顶空,细长瞳孔四处转动。探向深渊,盯住正下方一点亮光,显露狞恶笑意。

亮光出自一个精致方盒,鎏金外表,前端龙头浮雕。

斯须,盒盖大开,细长瞳孔更加紧缩,急切窥探其中辛秘。三个数过,漆黑盒内蓦然爆发出一股洪流,如冲天水柱,滚滚喷涌,飞速充斥整个幽暗空间。

独目还来不及瞧清,就被这股巨大推力打出脑海。

无数画面形同漩涡,快速闪现形形色色的人与景。其中重复最多的景象,是一处巍峨壮阔的宫宇,朱甍碧瓦,廊腰缦回,高低飞檐参差错落。正中一轮长虹垂悬,环绕缥缈云雾,让人恍然觉是天界哪处神霄绛阙。

宫殿外墙之上,曾惊鸿一面的华服男人再次出现,负手静立,远眺整片宫宇。

“砊虺!”

画面内的“自己”从后走近,呼唤对方名讳。没有厌恶,没有烦闷,而是同莫逆之交,亲切又感慨万千。

对方闻声轻轻转过脸,一双睥睨众生的青金细瞳注视呼唤者,散发轻傲浅笑,启唇微动,道出无比熟悉称谓。并肩而立,浅笑相谈。

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原来你我曾是故人!原来我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怀念、慨叹、喜悦、惘然……交错情感随封印的记忆一股脑涌出,塞满内心,两行清泪好似开了闸,不受控制不住地流淌。

尹长风目露担忧,蹲下身反复轻唤:“云乂!云乂!你怎么了?”

云乂双手拼命擦拭决堤泪水:“我没事,我没事,我们回去吧,哇啊啊——”嚎啕半晌,泪水仍不止。

尹长风无奈只得背起抽噎不止的女孩,返回村口附近,寻到安静等候的玉顶火龙驹,回了瀚博堂。

转天沧陵城内,满春院的热度还未消退,又一条震惊新闻不胫而走:

妖异诡村于七座击破,千年邪物竟死而复生。

经过整整一夜,云乂内心喷涌而出的情绪终于逐渐平复,两个眼圈红成兔子,早早拿来冰袋冷敷眼皮。睁开另一只看今天国内的邸报,指着前头最大的几列文字咋舌:“从一目五死亡到现在才过了不到半天,天网就将事情写成公文登在今日邸报上,他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手指敲点邸报:“这内容描述如此详细,好像他在现场亲眼目睹!”

尹长风道:“这不正是他专擅之处,你我都学不来。”又呷口茶,关切问:“你的眼睛还难受吗?”

云乂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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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扔冰袋:“早就没事了。”

尹长风端详几眼,奇怪问:“昨夜你为何忽然嚎啕不止?”

“额……尸气熏的!哎呀已经这个时辰,兽苑还有一堆活在等着我咧!”云乂含糊遮过去,急急忙忙跑出门,带起一阵风吹起桌上邸报。

尹长风快手抓住,也其中内容。通览全篇,眼光盯在“千年邪物”与“死而复生”八字上,静默沉思。

甚是奇怪,为何一目五会再次复生?内中怕不是有什么蹊跷。

这厢兽苑,丁南兑现了承诺,罚三个学子在内干杂活。

三人各领一把铁锹,清除前几日震塌的兽窟外缘。几个少年撸起袖子一边铲土,一边谈论清晨的惊天报道。

“没想到沧陵附近还潜藏着一个千年大妖,多亏被七座铲除。”

乐天停下呼口气,转耍武弄铁锹,眼内亮光闪烁遐想:“灵力冠世超绝,一夜荡平妖邪。你说咱们啥时也能这么厉害,唰唰唰几下统统搞定,还怕麒麟佩被抢走?”

提到伤心处,蒋文翰立马苦下脸:“你别说了,我的玉佩到现在也没有消息,等爷爷回来肯定一掌拍死我。”

“丁先生不是已经去找了,放心会找到的。”乐天安慰句,缅紧松落的袖子,继续铲土,嘴上依旧不停讨论,“清晨的邸报中也没说是哪位七座大展神威,哎,你俩猜是哪一位?”

其余两人都是各想各事,没搭理他的话。

冷穆言盯着脚边碎沙石,机械铲起又倒掉,脑中在思考消息中未言明的一点。公文指出,莱杨村背后祸首为“一目五”,是千年前五方截杀战中消亡的妖邪。

为何千年前的亡灵突然出现于人间?字里行间没有道明,外界也没有明确评判。

同样注意到这点的还有砊虺,表面不做声,内心却饶有所思。

兽窟外缘震塌的土很快被清干净,三人活动四肢离开。冷穆言还在思索清晨文章中的困惑,不知不觉跟其他二人拉开距离,再抬头,两个同行人早就不见。

走了几步,忽听身后传来清脆打趣:“哟,做苦力呢。”

冷穆言闻声转头,见云乂双手背后瞧热闹。

冷穆言瞅她两只红彤彤的眼,平淡问:“你找我有事?”

云乂弯眼露出个灿烂笑容,伸出背在身后的手,一枚雕刻踏浪水麒麟的圆形碧玉坠在双指间,光泽莹润,完好无缺,佩下流苏随风轻轻摇摆。

冷穆言双目一惊,是蒋家的踏浪麒麟佩。莫非是蒋文翰丢失的那块?怎么会在她的手中?转而狐疑问:“这真是蒋文翰的玉佩?”

够警惕。云乂没生气他的猜度,反而心情不错:“那是自然,这种千年灵佩想仿也仿不来。”

冷穆言奇怪:“你是从何得来?”

云乂耸肩回道:“是丁先生托我寻回玉佩,我昨夜便从莱杨村找回。你若不信可以去向他核实。”

说完偷瞟对面的神情,瞧他能否听出话里深藏的一点。

果然冷穆言垂眸思量一圈,忽地眼中闪过惊讶,颇是不相信自己的推测。

昨夜莱杨村的千年妖怪被七座诛杀,女孩也刚好从那里找到麒麟佩,两者的时间、地点怎会重合地如此巧?之前她也说自己不会不清楚真实身份,莫非真的是……

冷穆言上下打量道:“你当真是七座?”

云乂嘴角勾起微笑,得意一扬脸:“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七座灵使,云乂。”

说着掷出个物体,冷穆言接住一瞧,是一支哨笛,底端嵌鎏金缠枝纹,吹孔背面刻着“听灵”二字。

“这回信了吧。”云乂瞧对方再度吃惊的眼神,心里大为畅快,踱步靠近,提起之前的话,“三日前我曾问你要不要当我的徒弟,并给你时间考虑,今日该到答复期限了。”

挑眉笑道:“怎样,是还是否?”

冷穆言恢复平淡语气:“我若是拒绝会怎样?”

云乂把弄玉佩直道:“那你就别想将麒麟佩还给蒋家。这东西摔了还是毁了我都不在乎,但你不想让蒋二少难过吧,毕竟你们是共患难的同窗嘛。”

她很清楚,冷穆言虽然外表冷淡,实则外冷内热,不然也不会在照常考试和外出寻人中选择后者。

冷穆言有些不悦:“你摆明是要挟。”

云乂一笑回应:“没错,不过是看人而行。”

冷穆言深吸口气,沉静半天,问出始终想知道的问题:“为何选择我?我要听实话。”

云乂迎上审视目光,一字一句说:“因为这是‘我’应该履行的承诺。”

冷穆言注视两只湛蓝眼瞳:“你答应了谁?”

云乂:“一个与你有关的故人。”

冷穆言内心颤动一下,沉吟良久发出声轻叹,应道:“好。”

云乂嘴上答应收人为徒,却没有提半个与修行有关的字,而是翘着二郎腿给人把脉。

冷穆言打量装模作样拈须的女孩,等了大半天,开口奇怪询问:“你在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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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身体的状况。”云乂紧接更正,“还有要喊师父。”

冷穆言尴尬愣住,抿嘴斗争片刻,最后放弃点头。

云乂很是满意一笑,移开把脉的手,思索道:“有个坏消息,砊虺对你的侵蚀比我预想要快,你只剩下不足三个月时间。”

冷穆言心里咯噔一跳,又听对方道:“不过放心,我会想办法增强你的灵力,让你们二者在分离之前暂时持衡。”

“什么办法?”冷穆言疑问。

云乂眉头一挑,神秘道:“跟我走一趟就知道。”

然后从挎包内夹出张灵符,扬手摔下,大片光烟瞬间腾起,裹挟住二人。不待眨眼,光焰熄灭,原地两人消失不见。

冷穆言再次睁眼,发现身处一条羊肠小路,路旁野花丛生,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岭环抱,云雾飘荡在山间,青翠山峦顶端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

环顾四周问:“这是何处?”

云乂前方领路:“巴荆山岭。”

冷穆言跟在后疑问:“为何要来这里?”

“这就是我说的办法,来找某个家伙求药。”云乂踢开脚边小石子,“你若想短时间获得大量灵力,外物辅助见效最快。”

话语道出隔了一会儿,传回一个低沉磁嗓:“你究竟是何盘算?”

云乂听出是砊虺的回复,头也不回道:“您老何处此言呐?”

“吾与他同存一体,药石能增强吾等双方灵力,你不会不清楚此事。”砊虺轻笑的语气下尽是警惕,“你明明希望吾灵力渐衰,为何突然反其道而行?”

云乂漫不经心道:“这样不好么,您老早日恢复力量,早日从他体内离开。”

砊虺警防道:“不怕吾哪日杀了他?”

云乂回头甩个无所谓的眼神:“你若想,在一开始就容不得他的魂魄,不是吗?”

砊虺这回被说中心思,轻声一呵,静盯前方从容身影,潜回深处看她究竟是何意图。

二人沿狭窄小路进入山岭深处,随着攀爬海拔变高,山雾逐渐笼罩身周,愈来愈浓,没一会儿已经完全看不清前面的崎岖山道。

又走一会儿前方领路人停下脚步,注视乳白色的“纱幕”后方,不多时,雾中隐约出现两个人影,不紧不慢靠近。

待到接近,冷穆言看清来者是两名约摸十五六的人,一男一女,圆圆的脸盘乌黑眼睛,额中点着花印,表情很平淡,衣服款式相同,颜色一绿一白。

云乂见到两人开口道:“灵使特来求见你家先生。”

来人俯身行礼,头绾双髻的白衣女孩回道:“先生尚在休息,不便见客。”

“不便见客还差你们出来传话,他怕不是早就醒啦。我有要事找他,麻烦通传。”

云乂当即拆穿,拱手行揖示意引路。陌生男女互对一眼,回身默许来人前行。

一路人穿行于浓雾缭绕的巴荆山岭,过了蜿蜒山径,穿过曲折草林,眼前景色豁然开朗,花草繁茂鸟鸣婉转,雅致小院静卧其中,一方简单牌匾上书:岐黄堂。

两名接引人无声退下通报,云乂大摇大摆向门口走去,距离几步,从内嗖嗖嗖飞出三排银针直袭面门,来得甚是突然又凶狠。云乂迅疾甩袖一摆改变面前风向,银针转个弯全部打入堂前门柱。

“喂!你就是这样待客!”

云乂冲内嚷嚷大半天,屋内慢悠悠走出一位清冷气质的年轻男人,生得极是周正,肌肤白皙似玉石,清秀五官带着几分俊俏,在人群中当属上等之貌。不过眉宇间散发怒气,冷然盯着门前某人。

盯了半天含怒道:“你算哪门子客人。”

云乂眼睛一转,转为认错模样讨笑道:“咱俩认识时间虽然不长,可我来神农谷的次数没有九十也有七八,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我来这么多次自然是熟上加熟,当算你的客人咯。”

清冷男人冷哼“油嘴滑舌”,目光跳向更后,不悦疑道:“他是谁?”

云乂开心介绍道:“我徒弟。”

“你的徒弟?”男人的面色变了几分,挑眉说声轻嘲,凝视二人半晌才开口问来意,“听说你找我有要事?”

云乂马上转为正经表情:“不错,正是因他。他当前急需增强灵力,可否请你出谋一二?”

男人表情平淡直视冷穆言的脸,少顷开口:“好说,老规矩。”

云乂无奈翻了个白眼:“说吧,什么条件。”

男人从宽大袖中摸出一个白布袋,扔给冷穆言:“你去前面山谷喂药兽。”又将眼光斜向女孩,示意道:“你,跟我过来。”

云乂快手抢在前接住白布袋,拆开封口瞧内中东西,又嗅了几下,确定没危险,才把袋子塞给冷穆言,扔下句“去吧”,说罢一溜烟钻进茅竹屋。

踏进屋内,浓浓草药味道扑鼻而来,浓烈的有些熏人,云乂捂着鼻子跟随男人来到一间名为“药庐”的房间。

这方屋子从外看十分轩敞,内中却逼仄,房顶悬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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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晒药材和瓶瓶罐罐,书籍、竹策、各种药石工具等置得满满当当,摆放装满药材的木阁占据近三分之一的空间,最内是高低错落的数排土灶,正在煎煮不同中药。

云乂在大药阁前晃来晃去,随意找话:“你把病人都支走了,咋诊断呢?”

清冷男人哼声道:“你当我看不出?不愧是师徒,都不是省油的灯。”

“‘药圣’果真好医术,仅凭望就能断疾!”云乂挨到人面前拍马屁。

眼前的清冷男人正是七座之一的“药圣”,真正名讳姓苏名茴,不喜外人打扰,长居于巴荆山岭深处的神农谷。

苏茴斜她一眼,挑拣桌面上装满各种药丸的小瓶说道:“你来问我对策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他体内之物?”

云乂眼光闪动几分,纠结半天含糊道:“双方皆有。”

苏茴又端详几眼,从手旁存满丹药的木架上找出一个小瓷瓶,挨到人额前:“一天一粒,服用时辰随意,用量一个月,必有改善。”

云乂接过瓷瓶,拨开塞子又搁在鼻底确认,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很是熟悉。晃晃小瓶又问:“吃没了呢?”

苏茴道:“老规矩。”

云乂深吸一口气,垂头认输:“还有什么条件?”

苏茴缓缓道:“你去找来祝余,我便制作多余药丸,每次送来的祝余分我五成。”

祝余原生在元洲灵力肥沃的地方,外貌类似韭菜,叶中细杆上开着米粒大小的青花,生长比其他植物更缓慢,长成需要百年。

云乂深深挖一眼悠哉讲条件的人,憋火认道:“你不去从商真是屈才!”

“多谢夸奖。”

苏茴礼貌回笑,接住从窗外飘来的一点绿光,感知其内传来讯息,转头对云乂道:“你的徒弟在内谷遇到麻烦,建议你去看看。”

冷穆言跟随先前引路的绿衣少年行到一处裂谷前,领路人止步回身,交代句请沿此路前行,随后安静退下。

裂谷沟底布满雾气,越往深处走雾越浓,嶙峋山壁上不生寸草,两岸参差石牙顶端焦黑,不知被什么灼烧过。

冷穆言走过一半裂谷,半封闭空间响起重物踏地的回声,警惕回头,见一只身体像熊、脑袋像狗的庞然大物站在几尺开外,头顶和背上生满绿色植物。

“这就是药兽?”

自己内心嘀咕声刚发出,庞然大物忽然抽动几下鼻头,咧开嘴发出低吼,摆出一副威慑架势,踏着重重脚步声靠近。

冷穆言一边小心后退一边飞速思考,究竟是哪里惹怒了这只初见妖兽,扫眼手中白布袋,略带怀疑蹙起眉头,难不成是因它?

不过几个数,药兽喷气重哼,直冲而来。

裂谷狭窄,勉强三个成年男子并排通过,药兽的庞大身躯处在其中,直接堵死一端出路。冷穆言见势不妙,用力将白布袋扔向药兽身后,看它目光从自己转向袋子,追随而动,趁机跑进裂谷更深处,远离危险。

一直跑到内谷某个陌生地方,没听见沉重脚步声追过来,冷穆言才驻足大口喘气,环视不见顶端的深谷。

当前身处环境和前方极相似,都是浓雾缭绕,看不清几臂外的事物。

这下糟了,误打误撞跑进陌生地界,该如何找到原路?

冷穆言蹙起眉头,飞速思索寻找办法,没过一会儿发觉手背传来酥麻痒感,紧接是脖颈、脸颊,而后蔓延至鼻喉、肺腑,越来越痒,难以忍耐,仿佛有千万蚂蚁爬遍身体内外,不停咬噬每寸肌肤血肉。

忍不住伸手抓挠,手背皮肤立马绽裂出血,奇痒随之化为剧痛,像是尖刀在削手背的肉。

“小子,不能抓。”砊虺此时冒出来,慢悠悠提醒,“此地毒瘴甚烈,快离开。”

“你说的到轻巧。”

冷穆言咬牙挤出一句,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浓烈雾瘴根本难辨东西南北,而且现在浑身又痒又疼,寸步难行。

焦灼之际,顶空蓦然飘下一声大喝,缠身雾瘴瞬即破散,全身痒痛感立刻减轻。

冷穆言抬起头,见云乂轻灵落在面前,快速向自己嘴里塞进一粒药丸,药丸落腹,浑身的不适渐渐褪去,吐出胸中几口憋闷浊气,说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要喊师父。”云乂瞥眼再次强调,“苏茴说你在内谷遇到麻烦,我才连忙跑来看究竟何事。”

挑眉又奇怪问:“你怎么会来到内谷?喂药兽根本走不到这里。”

冷穆言回思:“我进入裂谷遇到一只药兽,它闻到白布袋的气味突然发怒冲来,我便将布袋扔远引开它,误打误撞进入此地。”

云乂听罢饶有意味“哦”了声,咕哝道:“原来是他搞的鬼,那我可要讨点利息。”

眼中擦过星点金光,转头冲裂谷方向喊个“来”,片刻熟悉的踏地声由远及近,又一只身躯略小一圈的药兽慢悠悠走到眼前,温顺跪伏地面。

云乂摸了摸药兽的头,夸句真乖,然后直接从脑顶薅下把植物,放在手里揉搓,示意身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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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的人过来。

“它、不疼吗?”

冷穆言惊讶看着提溜两只黑圆眼的药兽,女孩像是拔了它的毛,可它没有任何反应。

“当然不疼,那药又不是长在它的皮上。”云乂搓烂手中药草,目光指指被抓破的手,“把手伸过来。”

冷穆言依话抬起,云乂将药草泥涂在绽裂的伤口,又从虎头挎包内一阵摸索,递出求来的小瓷瓶:“拿着,一天一粒,服用时辰随意,一个月必有改善。”

冷穆言接过小瓷瓶,思索道:“你来找他求药,想必此人身份不一般。”

云乂听闻露出个坏笑:“你不妨猜猜,一个得我赏识又医术高超的人,他会是谁?”

日头渐高,瀚博堂兽苑内一阵光焰转瞬即灭,两个人从巴荆山岭归来,还带回了那只药兽。云乂将药兽安置在花草茂盛的地方,又顺手薅了几把草药揣在小挎包内,随冷穆言一道出了苑门。

行到学术厅,正巧看见乐天垂头丧气坐在回廊下,盯着地面叹气,云乂故意放轻脚步凑近,从后突然一拍:“嘿!怎么坐在这里不去上课?”

乐天惊地抖个激灵,抬起脸看原来是熟人:“是你们啊。”目光跳到冷穆言身上,沮丧道:“冷穆言,咱们被除名了。”

师徒二人都是吃惊:“怎么回事?”

乐天道:丁先生说是蒋老前辈回来,跟其他几位首座共同商议的决定,具体详情他也未说。”

“看来卜成子没劝住啊。”云乂叨咕句,又问,“丁先生和蒋文翰呢?”

乐天怅然道:“丁先生在挨骂。至于蒋文翰,他也被除名,还被收走麒麟佩。”

又叹口气,失落问道:“丁先生说从堂内除名,再无进入可能?”

云乂还没开口,不远处某个老成的年轻声音提前回答:“堂规中是如此。”

三人闻声转头,见一位及冠男子徐徐走近,闲神站定。

来者面若冠玉,生得一双桃花眼,双眸隐现异常光彩,两边眼角下各有一点痣。外表是青春年华,周身却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气,温雅一笑,依次扫过每个人。

三人意外瞧到来者双瞳天生奇特,两眼深棕虹膜上均生有一圈浅白色繁杂纹路,眨动眼皮之间在瞳内缓缓转动,似是两朵异花绽放在眼底。

云乂见人眉头一挑:“哟,您老是来亲自送他俩出门?”

及冠男子微笑摇头,面向冷穆言和乐天道:“堂规中‘除名者,再不得入’,然凡事都有例外,所以你们是否想做这例外之人?”

二人听见尚有回旋余地,不约而同问:“如何做?”

及冠男子道:“三月后的月末是堂内试炼期,你们三人若是能在试炼中拔得头筹,向所有人证明自身实力,堂内自会重新考虑。”

乐天惊喜跳起来:“真么吗?可你的话作不作数?”

“当然作数。”云乂打断谈话,玩笑一乐戳破男子身份,“他可是瀚博堂的堂长。”

“啊?!”

两个少年的双眼登时睁圆,一时间惊住要问的话,就看男子神秘笑声,接着道:“你们虽被除名,但教导之事不必担心,我会有安排。不过住舍要搬出来,毕竟要让其他人看到惩处结果。”

乐天满不在乎一摆手:“只要能继续学,让我睡大街上都可以!”

男子道:“那倒不必,搬去云乂的别院即可。”

这次轮到云乂发出惊呼,甩个不满眼神,噘嘴婉拒:“可是我的别院还住着其它人咧,哪有多余的房间让给他们。”

“我若所记不错,应有两间空闲。”男子温和说道,“有一位暂且在外地游乐。”

云乂瞅眼了如指掌的笑容,看来对方是什么都算到了,连白朔跑出去闲逛也尽数知晓,无奈吭个气认栽。

男子回声多谢,再次看向两个少年,最后确认道:“是去是留,结果自看你们,所以是否做这例外之人?”

乐天和冷穆言互对一眼,点头道:“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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