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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恪历数起卢雪隐罪状时,腮帮子都鼓成圆的,尹崇月费好大劲才忍住没戳,安静听她讲,不过讲来讲去,都是在朝堂上卢雪隐多不会说话,给自己添乱,亲政后想办的事没办成,大多也是太后外戚一党和卢雪隐从中作梗,尹崇月明白,萧恪自小也是先帝静心栽培,以帝王学问养成心性,他计较得不是眼前得失,而是掣肘颇多忌惮无处不在。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光宗干得好事留下孽债已无法挽回,不管是皇帝还是旧臣一脉心中各有各的坎儿,她自己一句两句是说不动的,不如慢慢陪着皇帝缜密思虑,走一步看一步。

见尹崇月若有所思一直不接自己话茬,萧恪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朕特别小心眼?说罢语气又沉下去,还是觉得女子当皇帝就是这样小肚鸡肠

后一句话虽然已拿出皇帝的架势威仪来,尹崇月却不害怕,她只是笑着掰开萧恪握紧的拳头,指着他掌心说道:姐姐你通读史籍怎么会不知道,旧时燕昭王为图国强,搭筑黄金台向天下求贤,可是求来了苏秦助他弱齐强燕,他对如此能臣功臣都还是猜忌不断,最后不肯相助,害苏相死于敌国;还有唐肃宗平定安史之乱,挽大厦于将倾,不也是人人称道的贤君,然而贤明如他,李辅国一句话就能动摇心意,才让李泌这位乱世功臣心灰意冷隐居山林,他竟也不肯挽留,更别提连自己父皇玄宗都百般猜忌加以软禁。姐姐你的担心猜疑好歹是关乎皇位和脑袋,所想所感也是亲身所得,他们这些千古名君可是为了旁人一两句话就动摇心志胡乱猜忌,所以呀,我看你身为女皇帝,心胸可比他们这些男皇帝宽阔多啦!

萧恪听完一直绷着的脸终于略有松弛,握住手笑笑,却转瞬即逝对尹崇月正色道:你别当朕说的是气话,也别怪朕多心,卢家和废太子过从甚密,卢雪隐小时候甚至曾在太子府读过书,他知道的远比你我更多。父皇和国师都曾让朕既不能像光宗那般雷霆手段,但也绝对不能当做二十四年前夺嫡之战从未发生,因为朕固然可以无视,那些真正蒙难失去亲人的贵族和门阀世家们却永不会忘。

回想起前几天这段夜谈,尹崇月再看向卢雪隐就有了别样滋味,不知道他五岁时在太子府开蒙读书是不是和太子那些孙辈交好,他幼时结识的这些朋友与至亲家人一个个被光宗爪牙捉住杀害时,他又是否在旁边亲眼得见。

卢雪隐为人和为官都以不苟言笑且冷静自持名声在外,旁人不大愿意与这样的同僚打交道,其他下属也畏惧他的威严冷漠,如今他第一次被人以如此专注的目光打量许久,看他的人还是方才救过自己的一位少女,他竟心中有些莫名惴惴。

原来一直被人盯着是这种感觉,怪得很。

卢雪隐并没被莫名不安影响,一如平常礼节,微微颔首问道: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尹崇月当然不能说自己的真名,萧恪让她小心的人,她是必然要提防的,一时之间半真不假的实话脱口而出:我叫满满。

这是她的乳名,只有父母和萧恪知道。

胎梦与月有关,出生又在月盈之夜,父母便唤她个爱称满满,只盼她人生能躲过劫数,圆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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