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再看吧。”他只能含糊敷衍。
电话挂断,他难得感到有些头疼。
工作电话里的手下还在兢兢业业等待他的指示,他逐一交代:“既然马路上的监控没有拍到他们后续行踪,那就去调周边店铺的监控和过路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找店主和路人打听打听。多派几个人盯紧那段路,他们不可能避开所有耳目长翅膀飞走,要么会被路人目击,要么就还留在哪家店里。”
“是。”
“还有,去把小姐这几天的行踪和购物记录整理出来,列一份完整的表格给我。”
“是。”
谢斯礼想了想,想起一个被自己遗漏的细节,又补充道:“前几天让你们查的那个电话,继续查。”
“好的,先生。但是……”手下说,“前几天查,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吗?对面只是一个接了暑期广告推销兼职的大学生……”
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拿起书桌上的黑檀镇纸,指腹反复摩挲上面浅浅的纹路,沉声道:“对比下他和监控录像上那两个男生的身形,不管像还是不像,我都要见到他本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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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资助了很多穷人?”
手下发来的表格上事无巨细标注着嘉鱼的所有行程。行程显示短短一两周内,她外出资助了很多穷人,包括但不限于赌博成瘾欠下一屁股债,不得不北漂躲债的穷酸记者;被校园霸凌,不得不北漂找寻自己的跨性别者;家里有两个妹妹、叁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差点被卖给村里老头当媳妇,不得不北漂逃离原生家庭的女孩……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混乱到除了穷以外找不出别的共同点。
“是的。”手下低眉顺眼道,“您当初让我们汇报小姐异常的行为……因为考虑到夫人常常做公益,我们觉得小姐可能是受夫人影响,想做点好事,就没有汇报给您,怕打扰您工作……”
他工作忙,当初派人监视嘉鱼,确实提醒过他们只汇报异常行为就好,不用事无巨细来打扰他。听到这谢斯礼越发感到头疼。嘉鱼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乖孩子,在他们看来,她心地善良,乖巧懂事,想像谭圆那样做点好事,确实很正常,完全称不上“异常行为”,只有他知道她根本懒得去管别人死活,突然大范围资助穷人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她想做什么?
“谢总。”林特助敲了敲办公室门,向他颔首示意,“我们找到那个大学生了。”
“让他进来。”
他收回落在表格上的视线。
**
“小智,帮我找个包间。”
这家私人会所正在举行假面舞会,嘉鱼扛着谢星熠,好不容易才穿越人群,找到了自己相识的服务员。
叫小智的女生急忙说“好”,然后又指着挂在她身上烂醉如泥的谢星熠,小心谨慎地问:“需要帮忙吗?”
嘉鱼倍感无奈,但还是说:“不用。”
“他喝了多少酒?”
“一听啤酒。”
“才这么点?那怎么会醉成这样?”
“因为他菜。”
来到包厢里,门一关,谢星熠仿佛隐约意识到自己来到了私密的空间,费力将沉甸甸的脑袋抬起来,左右张望一番,伸出胳膊,一把圈住嘉鱼的腰,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放手。”她一边朝沙发走,一边掰他胳膊。
谢星熠牛皮糖般黏着她,她走一步,他就紧跟着走一步,像她的背后灵,嘴里含糊不清抗议:“不要。”
平时内敛的人喝醉以后却一反常态的外放,嘉鱼才刚在沙发上坐下,他立刻乖觉地躺到她大腿上,脸颊埋进她柔软的腹部,像狗狗一样来回蹭了蹭,哼唧着评价道:“软软的香香的……”
“……”
“我好喜欢你。”
这是他喝醉酒后第六次说喜欢她,嘉鱼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冷嗤一声,反问道:“是吗?”她可担待不起这对父子的喜欢。
“是。”他点点头,一脸认真。
“那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她脸上的不耐烦褪去,骤然换了副面孔,笑得比天使还甜,却又莫名透着股阴森。
谢星熠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但还是点点头,说:“对。”
话音刚落,脸上一痛,是她毫无预兆给了他一巴掌。他愣了五秒钟才找回自己的反应,用舌尖顶了顶肿起来的右脸,呆呆地说:“就算你打我,我也喜欢你。”
她哈哈笑起来,抬起修长的腿,用高跟鞋踩住他的胸膛,脚趾翘起,恶意地用尖细的鞋跟反复研磨他胸口处的肌肤,嘴里笑着调侃:“你怎么这么变态呀?”
鞋跟穿透夏季薄薄的衣服,碾磨在他的胸膛上,很快将那块地方压出了几许血印,他疼得唇色惨白,却只是轻轻捧着她的脚踝,一本正经为自己声辩:“我……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自己的亲姐姐还不够变态吗?”
“我……”
好吧,他说不过她了。
谢星熠低落地垂下视线。
“行了。”她收回脚,稍微俯身,拿起地上的啤酒扔给他,“喜欢我就再喝一瓶,我可不喜欢没酒量的男人。”
“哦。”他接过来,自己试着用牙齿咬了咬瓶盖,咬得上面都是口水也没咬开,只好双手递还给嘉鱼,“你帮我开。”
“……”
她扯了扯嘴角,接过啤酒瓶,在桌台边缘磕开了。
一瓶啤酒下肚,谢星熠感觉自己看东西都有了重影,嘉鱼由一个分裂成两个,又从两个合并成一个,最后稳定在一点五个。一点五个嘉鱼托着下颌朝他温柔地笑。她又递给他一罐开好的啤酒,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样不对,难道她想把他灌死?可大脑已经丧失了思考功能,他浑浑噩噩想着,能在她身边喝酒喝到死也不错,就算她给的是毒药又怎么了?
于是继续喝。
一瓶续一瓶。
喝到最后,他唯一剩下的感受只有头疼和想吐。晕死过去的前一瞬,他看到她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拿脚踢他,像在跟他说话,也像自言自语:“好无聊呀,你说爸爸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她竖起一根食指,举到他失焦的眼睛前,笑得神秘又甜美,“好戏该选在黄金八点档,我就赌他会在八点前赶到好了。”
她问他:“你呢?”
他?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谢斯礼永远不要赶来,希望——
哪怕只有此刻也好,她能有一个瞬间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