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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
朝上的执事太监传了这圣旨,百官便立即跪下三呼万岁恭送天子退朝。
待年轻的天子身影不见,方才鱼贯而出。一到朝门外,原本寂静的人群立即三三两两的说起话来。只是今日分外不同,人人都涌到睿亲王廷宝身边,一时间请安的,逢迎的竟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睿亲王似笑非笑的应酬着,略带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却不觉碍眼,只衬得眼中宝光灿烂,原是天皇贵胄,顾盼间自是高贵。
这睿亲王廷宝乃是当今天子幼弟,与当今天子同为先皇后所出,只是皇后生他之时不幸难产而亡,只留下这两个骨血,先帝与皇后伉俪情笃,悲痛之余,竟将满腔情怀统统赋予二子,自小便疼爱非常,又因长子自幼立为太子,须得严谨教导,纵有十分疼爱的心也是难以娇宠的,所以那娇宠之心全转到这幼子身上,便难免疼爱过分了些。
而当今天子自小为太子,聪颖早慧,念幼弟自幼没了母亲,十分孤苦,更是万般怜爱,早抱他到了东宫亲自抚养,与他同吃同住,丝毫不让他受了委屈。如今登了基,自然也是恩宠荣耀,与别的兄弟不同。
只是今年初春,天子大婚,睿亲王不知何故,竟在大典上大吵大闹,举世譁然,场面十分不堪,天子大为震怒,将他流放。
虽是震怒,虽是死罪,落在这睿亲王身上仍是轻飘飘的不管用,这原号称流放,却是放他去了江南春好之处,人还没到,这边早接到三道秘旨,细细交代睿亲王生活起居,令两江总督方菁亲自照管,不能出半点差错,每三天便上报一次睿亲王近况,一边又赐下大量御用器具及御膳房厨子供睿亲王使用。
这哪里叫流放?简直比出巡还风光呢!
及至睿亲王驾临,身边带了上百人服侍,连皇上身边的近臣也拨了四名给他,吃穿用度与在宫中无差,又在这熏风和畅,春暖花开之处,日日走马观花,人竟是养得越发丰润起来。
只是天子十分不放心,怕幼弟受了委屈,平日每隔几天就有秘旨抚问,并随旨赐下大批物品,三月之间又命自己的贴身内监亲来探视了几回。
到三月底,睿亲王一时贪恋月色,睡晚了些,染了风寒,方菁不敢大意连忙飞马急报,天子果然着急,一边命御医急速前往江南,一边又下旨训斥了一通。
待睿亲王身体稍好,皇帝立即命人好好护送回京,这方菁总算松了口气。
这件事虽然做的低调,在朝上却早已是人人知晓,睿亲王荣宠至此,谁不来巴结?
睿亲王心中原是十分不耐烦,今日回京
廷宝心情极好,笑道:「哥哥,正要告诉你,明儿我和小七出去玩,大概几天才回来。」
皇帝不由皱皱眉头:「刚回来又要去哪里?也不知多休息一阵子。」
廷宝在他怀里乱扭乱动,明目张胆的撒娇:「还说,你把我丢在外头几个月不闻不问,这会儿倒管着我不要我出去了。」
御七骇笑,只不敢出声。
自古以来,所谓内廷外朝互不相顾,与此相通的,朝廷和武林间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皇帝坐在朝廷上,管的是天下黎民,管的是光天化日下的四海,可武林中的事情却是万万不会管,也管不着的;武林自有武林的规矩,武林人做事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则。若说朝廷上大家做事奉的是旨意,那麽江湖上则是道义。
本朝的皇帝,对於武林的这档子事情自然也是略知一二,可他怎麽也想不到,他的幼弟,他的宝宝,他最疼的廷宝,居然就是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的「宝公子」。
说是「宝公子」,这是江湖上人客气的称呼,只因为那种贵公子式的气度风姿,其实哪个不知道他是堂堂的一教之主,大名鼎鼎的明教宝教主。
说起这宝公子来,光江湖传闻就有一箩筐,就是叫上十个说书人来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江湖中人都说他少年英才,十五岁开始闯荡江湖,虽然来无影去无踪,可是凡做的都是大事,这样下来,短短不过一年,「宝公子」已经名满江湖,又和当年明教的前任教主任千行结成了忘年之交,竟如同着了魔一样把他收为名义上的入室弟子,还把教主的位子传给了他,自己四海逍遥去了。更怪的是,这明教中众多声名赫赫的人物,竟没有一个对这个贸然上任的小教主不服。
不过这宝公子也当真是了得,甫一上任,就出手凌厉的平了明教多年的内乱,从此明教更加光大,在武林中已经无人可以招惹,这「宝公子」的名号,也更加响亮。
宝公子在总坛威风八面,架子十足,处理起事情来更是手腕强硬,作风凌厉,江湖传闻虽是常常夸大,但宝公子的名号却是谁都要敬上几分的,怎麽在他哥哥跟前竟就成了小孩子了,肉麻当有趣,撒娇成这样,任是谁来看到也会昏过去。
不过看皇帝样子倒是十分习惯的,一边抚着他面孔,一边笑吟吟的哄他:「宝宝还在怪哥哥?昨日我不是已经赔了不是了?还要提几次才罢呢?不是不要你出去,你身子才好
', ' ')(',又那麽长途跋涉的回来,怕你身子不好,乖乖在家里歇几天,等你大好了哥哥陪你出去逛逛好不好?」
廷宝嘟起嘴来:「我就出去散散心嘛,老在家里才要闷出病来,再说小七难得来一回,怎麽也得陪他逛逛,不然他土包子一个回去都不像来京一趟。」
御七悄悄翻个白眼,廷宝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真是难听,偏偏又是为了他的事情,竟一句辩驳不得,实在是气闷。
皇帝果然十分宠他,立时便让步了,想了想便笑道:「出去也不是不好,只是别走太远就是,我叫徐执明儿一早过来伺候,你别太为难他。」
徐执官拜大内侍卫统领,是御前带刀侍卫的请安,也派出人力加入寻找,搜寻极细致,彷佛天罗地网一般,偏偏就是连睿亲王一根头发也没找到。
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廷宝麾下各大堂主不由惊疑,也都派出人手搜寻,偏偏竟没想到这人是回了总坛,正消遥呢。
皇帝在宫中心急如焚,廷宝此刻却只在院子里头那紫藤花架子底下呆坐着发怔。
原是极舒服的地方,紫藤正开花,一架子繁花似锦,淡淡花香缠缠绵绵而来,手边放着一杯十分澄澈的美酒,酒香缠绕着花香,十分醉人。
廷宝却似无心,只呆呆看着不知哪一处,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悲苦。
这麽多年的痴恋也只是这个结局。
虽然知道这本是极无稽的事情,虽然知道理所当然该是这结局,原本是不肯说的,有时候想只要深深埋在心里,时时在他身边也就好了,就算永远作不成情人,却还是最亲爱的兄弟……
偏偏那天喝得太多,被他流放本就十分委屈,又兼御七那麽一哭,自己心中也不由得如压了块石头般,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也就忍不住要喝酒,喝到了半醉,忍不住心头的委屈伤心哭了起来,他又那麽温柔的哄劝,哪里还忍得住?
竟就把心里藏了那麽久的心事说了出来……
可是……
他那麽错愕的样子,彷佛烫手般就松开了原本紧紧抱着他的手,一副不知道说什麽的样子……
还用他说吗?这麽清楚明白的知道了,不必说了。
廷宝只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或许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他也不会在意了,只说:「这话我原不想说,只是今日说了我也不会後悔,也罢,死了心倒还好些,哥哥也不必放在心上,今後我若不在哥哥身边,还求哥哥自己保重些,别的我也顾不得了。」
这番话说得也不知多艰难,心中麻麻的发痛,手脚冰凉,总觉得彷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只是,这怨不得任何人啊,若真要怨,也不过是造化弄人,如果他不是他的亲弟弟,如果他不是男人,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如今,是连一点希望也没有的……
皇帝脸色发白,手动一动,似乎想要像以前那样抱他过来,却只是微微动了动,竟真的没有伸出手去,廷宝盯着他的手看了许久,终於灰了心。
过了一会,皇帝很艰难的笑着开口:「宝宝……」
廷宝怔怔的听着。
「宝宝,我知道你喝了酒,乱说话呢,咱们早些休息,明儿起来就好了。」
廷宝淡淡一笑:「我说的话我自己明白,哥哥,我知道你把我当弟弟看,但我绝没办法把你当哥哥看,不管怎麽样,是再不能改的,也算是我对不起哥哥吧,哥哥疼我这麽多年,我没有一点回报,只是让哥哥烦心,自然是我的错,今日的话,哥哥若不想记得就不记得吧——我……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说到後来,竟是脸色惨白,语音乾涩,似乎用了许多力气才说出来一般,十分艰难。
一番话说得绝无转圜余地,皇帝竟是再开不了口。
两人相对默然良久,廷宝方笑道:「很晚了,哥哥还是歇了吧,终日国事繁忙,还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话听起来十分古怪,皇帝却只觉得心中纷乱如麻,哪里还去细究到底有哪个意思?只是躺在床上睡了,一时间也睡不着。
平日也有闲暇时便装到睿亲王府的,廷宝总是缠着他不要他走,也就常常下榻睿亲王府,兄弟同榻而眠,廷宝总缩在他怀里,叽叽咕咕的说笑。今日廷宝却只是安顿他歇下,自己便出去了,让他十分不习惯。
一时间,心中十分凄惶,此时宝宝只怕十分难过吧……
可是……竟是不敢去找他,总要断了他那念头才好啊……虽然此刻他会很伤心!
但……哪里忍得住呀,刚才看他容颜惨澹,连说话都十分勉强,哪里是平日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已经痛极,从小抱在怀里疼的宝宝,生怕他受了一点委屈,不管怎麽样都疼爱呵护的宝宝啊……如今这麽伤痛,竟然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言辞,甚至……不敢去拥抱他。
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心疼。但他只能强忍着,就算手忍不住紧紧相握,就算指甲深深陷进手掌里,也不敢如往常一样抱着他,只能眼睁睁看他的伤痛。
如今他出去了,自己自然睡不着,却动也不敢
', ' ')('动,睁着眼睛想着他此时会怎麽样,想得五内如焚,心痛至极,竟就这麽生生熬到了天亮。
唉,只盼日子慢慢过,宝宝知道无望,渐渐释怀就好了,否则他这一生只怕是寝食难安。
没想到天亮了竟然没有了廷宝的踪影。
原想着他一时生气,出去玩玩,也就只派了大内侍卫悄悄寻找,过了几日,竟仍旧音讯杳无,倒慌了手脚,传下圣旨悬出极高赏金令人寻找,闹得天翻地覆,一时间全天下都给翻了过来,竟还是没有睿亲王爷的踪迹。
日子最不好过的是朝中大臣,原本脾气温和的皇帝十分暴躁,一点儿事情就大发雷霆,纵是高官都为了点芝麻绿豆的事情被骂得头都不敢抬,其他的哪里还敢说什麽,自然是人人自危,朝廷弥漫着极低的气压。
或许如今最消遥的便是罪魁祸首——睿亲王廷宝。
廷宝在总坛的醉生梦死的日子过了有十几天,这日总算给人抓到了。
极清雅的天气里,宝公子座下七大堂主里头排
扔在底下跪着的大臣跟前:「朕不知道你们搞的什麽鬼,芝麻大的事情弄成这样,做什麽去了?如今朕待臣子宽了,你们打量朕好性儿,就越发松散,这种奏章都敢奏上来,真是以为朕不会用王法麽?」
一张俊秀面孔冷如寒冰一般,底下人暗暗叫苦,哪里是他们的错,明明是皇上心里烦躁,拿着他们出气,只是明知皇帝的心思,哪里敢辩奏,只能自认倒楣磕头认罪。
正要发落,守在外头的大太监张德福连滚带爬进来:「皇上,皇上……」
话都说不俐落。
皇帝眉毛都竖起来:「放肆,朕在议事,你就这麽滚进来,是失火还是有贼?你是朕使老了的人,这麽不知规矩?来人……」
张德福给皇上这麽一通发作,倒伶俐了,连忙说:「皇上,是睿亲王爷回来了,奴才只顾着欢喜,想早点奏上皇上,就忘了规矩……」
话没说完,皇帝哪里还理他,只听得眼光一跳,几步就跨了出去。
急急的走出前殿,却没看到廷宝,跟着出来的张德福不等问忙笑回:「奴才进来的时候睿王爷刚走到月洞门呢,奴才是跑着过来的,现在也该到了。」
正说着,果然便见睿亲王廷宝正急步走过来,一见他便眉开眼笑叫道:「哥哥。」
皇帝几步抢过去,一把抱住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中欢喜无限,竟不由得湿了眼睛。
廷宝只如往日那般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一直叫:「哥哥,哥哥……」
说不出的依恋渴望,直把面孔贴在他身上乱蹭。
皇帝只紧紧抱着他,似乎永远也不会放开。
好一会,廷宝才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他。
一个月而已,哥哥的仪表堂堂竟就清减了许多,此时这麽细细的疼爱的看着他,眼中隐隐泪光,却是满脸欣喜的样子。
廷宝心立即便疼起来。
都怪自己,怎麽可以这麽任性,让哥哥担心成这样?
皇帝抱着廷宝往殿里走,一迭声吩咐内侍:「捡睿王爷素日爱吃的叫御膳房做了送来,要精致些儿,别用些温火膳哄我。」
「是!」
「今儿刚进上来的鲜荔枝拿些进来。」
「是!」
「端几盆冰放那边屋里去。」
「是!」
这麽一迭声吩咐了,方才低头笑着说:「宝宝,别再这样一声不吭往外跑,一点消息也没有,你真要吓死哥哥吗?」
廷宝心中本就疼痛而柔软,哪里经得起这麽说?只得连连点头。
皇帝十分怜爱的摸摸他的面孔,又叹口气。
廷宝整个人都巴在他身上,一边说:「哥哥瘦了好多,都是我不好。」
说着就哭起来。
皇帝连忙温言抚慰,哄了又哄。
哪里舍得怪他,只要看到他好好的,便十分喜悦,这一个月也不知怎麽过来的,宝宝突然失踪,一个护卫也没带,又知道他心中不舒服,这麽一出去不知道会怎麽样,越想越是担忧,从小这宝贝哪里受过半点委屈?如今这样子在外头,若遇到什麽可怎麽得了?又若是想不开,做了什麽事出来,吃了亏怎麽办?这麽想着,年轻的皇帝第一次觉得五内俱焚,火烧火燎一般,吃不下睡不着,火气越来越大,成日拿着臣子们撒性子,闹得鸡飞狗跳。
如今好不容易这宝贝自己回来了,哪里舍得一个字的不好?如今只能捧在手心里再不能放了。嘴里只管问他出去这一个月的情况,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些什麽,见了些什麽人,有没有给人欺负了,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谁服侍他,简直罗嗦的不得了。
那御书房还有好几个臣子等着呢,早忘了,一心都在廷宝身上。
温柔的不得了,眼神语气全部十分迁就,廷宝几乎融化。
越发撒起娇来,只说哥哥的不是,又哭又笑,撒泼耍赖,可皇帝甘之如饴,一直笑吟吟的哄着,宝宝说什麽都是对
', ' ')('的,要什麽都可以,只要宝宝高兴了就好。
※※※※※
当晚廷宝留宿宫里,和皇上同榻,廷宝高高兴兴先睡下去等着,皇帝想起廷宝的心事,倒是一阵踌躇,迟迟不肯就寝,廷宝见哥哥拖拖拉拉,满心不高兴,嘟着嘴:「这麽晚了,还不睡,我倦得很了。」
皇帝听说,忙笑道:「那宝宝先睡吧,我再看看奏摺。」
廷宝原抱定了要缠着他的心思,哪里肯答应,打着呵欠就要爬起来:「那我也不睡了,陪哥哥吧。」
料定了哥哥舍不得的。
果然,皇帝连忙过去按住他:「别起来,看着凉。」
又苦笑道:「既如此,我也不看了,歇了吧。」
这句话一说,自然寝宫的宫女忙过来服侍他宽衣,廷宝却不肯,挥手叫他们下去,笑道:「哥哥,今儿我来服侍你,就当赔罪吧。」
皇帝笑:「宝宝胡说呢,原都是哥哥的错,宝宝最乖了。」
廷宝歪着头笑:「是啊,都怪哥哥太疼我,自然是哥哥的错。」
皇帝一笑,自己便低头解了腰带,廷宝笑嘻嘻凑过来:「我来我来,让我来嘛。」
皇帝只好放手让他,虽觉得有些不妥,可心中本就十分愧疚,再看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又哪里舍得说一个不字。不过小家伙的手实在不怎麽规矩,借脱衣之名,行调戏之实,一件衣服脱了好半晌了还没脱下来,倒是两人搂搂抱抱,在床上闹做一团。
「宝宝,扣子哪里在那边,你……」
「哎呀,好痒,宝宝你做什麽……」
「哥哥摸起来好滑呢,嘻嘻……」
「别乱动,宝宝乖……」
「好软好软,啊,哥哥脸红了……」
皇帝终於挣脱了廷宝的魔爪,好不容易板起面孔:「宝宝别胡闹了。」
廷宝仍是笑嘻嘻的坐在床上,一点也不怕,只是看着面孔泛红,愈添俊美的哥哥暗暗咽着口水,眼珠子转了又转,十分不怀好意。
皇帝自然是最明白他的,忙说:「宝宝,再闹我今晚不和你睡这里了,我去皇后那里……」
还未说完即刻後悔了,真正是口不择言,怎麽说出这个话来了?明明知道宝宝的心事,虽是抱了心思要想法子给他化解,却并不想刺激了他,当日大婚之时就闹成那样,平日宝宝虽任性,大事上却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偏偏只是那一日,当着全体大臣海外属国,他什麽也不管不顾,大吵大闹,那样子失控,最後不得已出动了御前侍卫拿了他出去,听他被带出去时一声声的「哥哥」叫得那麽凄楚,那麽痛,竟让他在那时便落下泪来,那时候狠了心送他出去,真是怕自己做出什麽傻事来……
可此时,怎麽竟说出这个话来了?
果然,原本笑得十分开心的廷宝立时便怔住了,圆滚滚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雪白贝齿紧紧咬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後悔的什麽似的,却不知该怎麽说,英明神武的天子手足无措,呆立在床前。
好半晌,廷宝轻轻闭上眼睛,低不可闻的叹口气,把身子缩在龙床最里头,自己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安安稳稳的合目而睡。
皇帝似乎终於醒了过来一般,忙忙的上床去,把廷宝一把抱在怀里,声音惶急:「宝宝,宝宝,都是哥哥不好,再不这样说了……」
廷宝没有说话,也不动,静静的蜷在他怀里。
皇帝着急的不得了:「宝宝别生哥哥的气,哥哥再不这麽说了,宝宝,宝宝……」
抱得越发紧了,似乎怕他就这麽不见了一样。
廷宝仍是不说话,皇帝却觉得不知什麽侵湿了薄薄的中衣,热热的,热的似乎要烫伤他一般。
再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叫着宝宝,心中说不出的疼痛,说不出的悔。
也不知过了多久,廷宝终於抬了头来,眼睛红红的,低声说:「你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所以你怎麽说都没有关系?」
皇帝连忙说:「我只是一时急了,胡乱说的,心中真是半点也没想过。」
廷宝又叹气,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我没有生气,真的没有,只是有点……」说不出来,别过头去,过一会方才又说:「很晚了,歇了吧,别担心我,过阵子我就好了。」
哪里能放下心来,看他此时哪有平日的半分样子,笑容勉强,情绪低沈,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有无限的话说不出来一般,皇帝心疼的方寸尽失,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竟突然低下头去,吻住了廷宝失了血色的唇。
廷宝猛的睁大了眼睛,眼前近在咫尺的真的是哥哥的俊颜,如此大的惊吓都只呆了一呆,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个什麽机会,但身体比脑子更快了,此时双手已经自动绕上哥哥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唇很软,舌尖很烫,哥哥似乎有些犹豫……
廷宝此生一直念着一个人,竟从来没有过经验,连亲吻也不会,只是觉得哥哥似乎在犹豫,心中一急,下意识便伸了舌头进去胡乱地翻搅着,
', ' ')('十分稚嫩,但软软的,有些湿滑,有些甜美,皇帝心中渐渐恍惚,润湿的缠绕加剧了心跳的速度,皇帝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神智越发不清晰了,身体彷佛不能控制一般,回应着那甜美的唇舌,不由得追逐起来,手无意的捧着廷宝的头,深深的陶醉在亲吻里。
直到觉得不能呼吸了皇帝才放开了廷宝,廷宝早已是软软的在他怀里,大眼睛半眯着,带着浓浓的水气,嘴唇湿润嫣红,竟是难以言谕的情色气息。
皇帝呆住了。
自己做了什麽?
廷宝很快便清醒过来,见哥哥呆呆的看着自己,心中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但随即便想到,哥哥一贯正统,对这种事情如何接受?真不知对他是多大震撼,且脸皮又薄,叫他如何面对自己?万一一时想不明白做了什麽,不知又要怎麽挽回他,自然,他不会对自己怎麽样,只怕他躲着不见或是对他自己怎麽样,倒实在麻烦,再说,刺激过大万一怎麽样了,他会好心疼的。
所以廷宝立时明白兹事体大,趁哥哥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做傻事,忙大大的打个呵欠:「哎呀,好倦了,哥哥,睡觉了罢。」
一把把皇帝按在床上,拉了锦被来把他和自己一起裹了,贴得他紧紧的,如多年来睡在他怀里一个样子,一手搭在他腰间,笑道:「睡觉睡觉。」
便自己闭了眼不动了。
皇帝好半晌终於开口:「宝宝?」
廷宝动也不动,只有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皇帝低头看他半晌,宝宝如往日一般整个人赖在他身上,闭着眼,面孔粉嫩,泛着淡淡粉红色,嘴角略略勾起,似乎睡得十分舒服。
皇帝自然舍不得吵醒他的,只轻轻叹口气,便也闭上眼睛。
※※※※※
第二日醒来皇帝已经上朝去了,廷宝仗着哥哥疼爱,又没管着朝廷事务,上朝也是三天两头的不去,因此今儿皇帝也没叫他,自己去了。
廷宝看着龙床顶上的龙纹,一个人笑,开心的要命。
身体四肢百骸都充满了笑意,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真是快活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抱着被子,闻着哥哥的气息傻笑。
那宝珠果然不会诓人,原来真的时来运转了呢。
这麽多年,虽然也时常搂搂抱抱,同榻而眠,却哪里有昨晚那种亲密?那感觉,真正是无法形容的甜蜜,彷佛整个人都融化在哥哥的怀里,眼睛都不愿睁开,巴不得那时就化成一股轻烟了,永远都那麽幸福。
廷宝在床上滚来滚去,开心的不得了。
在外头伺候着的人听到里头有动静,忙掀了帘子进来,笑道:「给王爷请安,王爷一声不吭跑出去这麽久,可把奴才们急死了。」
廷宝睁了眼睛,见是自己府里的小厮侍墨,说道:「你耳朵倒长,怎麽知道我回来了?」
一边就下床来。
侍墨忙叫还在外头等着的丫头小厮进来服侍廷宝穿衣,一边笑道:「是宫里的公公传了皇上的旨意命我们几个进来服侍王爷的,说是怕里头这些人不知道王爷的规矩,服侍不来。」
廷宝一听到哥哥,就忍不住笑,哥哥还是这麽体贴,事事为他设想的周全,实在是太温柔了。
那侍墨还在絮絮叨叨的:「今儿看王爷气色还好,奴才们也就放心了,王爷这麽出去,奴才们在家里可心急死了,要是王爷在外头受了委屈,可怎麽得了?幸而现在好了……」
说着便抹眼泪。
廷宝笑,拍拍他的头:「行了,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哪有那麽严重,我看你还是回府里去,我先在宫里住几日再回去。」
侍墨瞠目结舌,这主子出去这麽久才回来,竟不回家,不过也不敢说什麽,只陪笑道:「既然王爷还要留在宫里,那奴才们还是在这里伺候罢了,别人没伺候惯的,哪里知道?奴才们不放心。」
廷宝笑起来:「你还是回去是正经,我跟着皇上住,谁耐烦见你们罗哩罗嗦的,你回去收拾些东西送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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