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磨去骄矜,苏星回残花似的拖着身子,每一步都在加倍凌迟身心,让曾经不可一世的她看起来像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一只鞋已经跑丢了,赤足冻得通红,烂疮肆意流着脓,她趴在一滩干涸的血迹前,胸口针扎似的搐痛。
麒麟儿
裴麒,那么怕疼的一个孩子,却被活活打死。流了这么多的血,当时他该多痛。
冰冷的利刃抵上她的背脊,不断的质问声飘入耳中,苏星回胸口惴惴地疼,没有力气回应,也觉得无关紧要。
双臂被反钳在身后时,她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望着残破的门庭目光发直。
权势滔天的高门又如何,终归还是走向大梦一场的命定结局。
苏家没了,裴家也跟着完了。
苏星回口中泛苦,放声痛骂起自己,是何等蠢笨才弄到这步田地。
她又哭又笑,眼泪敷了一脸,像个不要命的疯子。
街使横眉怒目地大声制止她的疯癫,失去耐心后扯过马鞭来打她的身体,拷问她无视律法到底是何居心。
破衫底下的伤痕很快翻出肉,血沫侵了一身,她连哼都不哼,摇头大笑道:一无所有的人能翻什么浪。
面向咄咄逼人的金吾卫,她的神色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必费心盘诘我的底细,我就是这门户中人,你们眼里的罪人女眷。邢国烈公之孙,尚书左仆射裴彦麟之妻苏星回,今回京伏罪,望求速死。
她目色恍惚了那么一瞬,忽而就坚定无比,扭身挣脱了铁索桎梏,众人就见她头颈朝前一歪,狠狠撞上眼前的锋刃。
沉浮的惊嘘中,大片鲜血喷涌洒出,纤薄的身体像只折翅陨落的蝴蝶,翩翩坠落地上。
莹白的雪地上蔓开一树硕大的红梅,艳冶无香,绝命盛放。
旁人惊怔地退了老远,朝这边指指点点。
街使寒眸一闪,吩咐麾下去驱散路人,自己几个大步跨前,两指拨住脖颈查看。
颈口血涌如注,一刀致命。
苏星回口吐着残血,快要闭上眼时,那片刺目的雪影天光越来越黯,覆来一阵莫名的大雾,人影子鬼魅般地缩在里头飘来荡去。
嘈杂的流声灌进耳中,她疑是死前的走马灯,两扇重门却轰然塌在眼前,溅起丈高的粉末尘屑,随后一群顶盔贯甲的兵卒就从门里谩骂着走出来,推搡着一群幼儿和女眷。
阿耶阿娘,救我
麒麟儿!苏星回听出是幼子的呼救,循声望去,眼前泥地上就压着裴麒。无数柄刀鞘正接二连三地击在他年幼单薄的身体,黏稠的血吐了一地,染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