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片彩衣绣服里被淹没失迹,修饰过的玉容是扑了几层铅粉也盖不住的憔悴支离。
听到裴彦麟的祷祝,殿上传下改元甘露的敕令,她背上的汗水已经滚湿了衣衫。
事变会不会发生?会不会是今晚?夜幕掩饰,人心松弛,那是发动攻势的最佳时机。
她想不明白,谁会有这种动机。势力非同一般的三位亲王形势都大好,他们完全可以选择最名正言顺最不费力的途径,而不是冒险逆举。
苏星回抚着袖口。
御前不能携带利器,身上能充当兵器的仅有头上几根簪钗。但若面对一群亡命之徒,他们必定思虑周全,用的一定会是一招致命的兵刃,那她这些可笑的防范无疑是螳臂当车。
稍时钟磬铿锽,笙鼓铿尔。苏星回稳住心神,默算着时辰。
典仪结束,排下筵席已是这日的酉初。
天边余晖万丈,温泉宫云蒸霞蔚。裴彦麟率众臣退出殿阁,退回山前的营帐,各自更衣候命。
他和几位相辅同坐一帐。宫人奉上茶果,几人好茶吃着,摆起棋盘来弈棋,其余几人也不谈朝务,只论温泉宫风光,下笔成章。
裴彦麟和周策安各据一席,茶不吃,棋不弈,文章也不做,端坐得像两尊受人香火的神像。
周策安观察裴彦麟了些时,指尖轻敲着手背道:昨晚赐宴我看到了十九娘。怎么,她不肯与你同行?
他口一开,裴彦麟就知道他在苏星回那碰了一鼻子灰,想在他身上讨得便宜,你们夫妇倒是同出同归,不愧是相敬如宾的典范。
话往深想,是有些揶揄在里头的。周策安眉梢微扬,正斟酌用词,忽听得外头内侍出声。
裴彦麟起身出去,一个绿衣中官拜道:圣人兴致不减,此刻又单独邀了几位节度使夫人和都督夫人,要与她们游览温泉宫。相公们先不必到御前了,什么要紧的事明日再议。
中官传达完命令,抬手向相辅们告退。
裴彦麟手抚着髭须,眺望沉浸在晚霞中的宫台,若有所思。
正待回帐,忽见一片鸟雀腾起,划过宫阙。
茂林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苍郁繁盛,密不透风。只因依山而建,在修筑时就伐砍了大批苍梧,驱逐了凶猛的走兽,仅容羽禽栖息。
既无凶兽惊扰,为何今日频有飞禽起落。
诡谲异常,他心中不安,招来属吏耳语道:晓知上将军,鸟起恐有怪异,最好增派十六卫,严查后山。
吏员领命退下。
裴彦麟琢磨了片刻,返回营帐。
黑夜就要逐退残霞。
苏星回手心里捏出一把汗。御驾游览,她被责令不能靠近,和其他女眷远远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