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是个不甘于沉积的人,在嫁给李岩之后,并没有过多久的太平日子。
缠着李岩读书识字之后,又自己找先生学了朝廷的规章制度,然后竟然机缘巧合的考取了女官。
导致李岩想要见老婆,还得跟礼部打申请。因为像是他这种外臣,在徐梁不在的时候,根本不可能随便入宫的。
不过红娘子这女官也不是白做的,有早些年组织义军的经验,又因为吃过不会理财的亏,竟然奋发向上,在财税部门表现非常优秀,最后得到徐梁的青睐,连连高升。
红娘子高坐户部大堂首座,面对下面各清吏司主事,拿着报表道:“盐税去年开得晚也就罢了,茶税只有一百二十万两,这是绝对不够的。哪怕浙江一省给出这个数字也太少了!到底是他们当我们是傻子,还是我们自己本身就是傻子。”
国税总署名义上是独立部门,但红娘子实在太过强势,竟然将这个部门变成了户部的下级部门,成了财税版的东厂与锦衣卫关系。这就导致了行政框架上的不稳定,有些总署级别的衙门等于部寺一级,有些却跟清吏司主事一个待遇。
主事们纷纷应道:“我朝茶法的确太松,当从茶田着手监管,凡是出了农户之手,就要收税。”
“当效仿盐税,不能姑息。”又有人道。
红娘子道:“发文国税总署,盐茶烟酒四项必须从根子上抓起来。都说江南田土多种烟草,烟税却才一百五十万两。跟税官们说清楚,若是今年数字不能有起色,非但户部要查他们,我还要都察院也来查查,到底是哪里的耗子在偷税!”
众人见主官发怒,纷纷噤声。
红娘子没有理会,手中炭笔往下划着,道:“市舶司的海关税收五百万两,这个是合格的……瓷器出口二百万两,这个少了,如果江西没人烧,我们自己去设厂烧瓷!便宜的陶碗少烧点,多烧点值钱的瓷器才是正经。‘’――
“真的没有造假?”
刘必显放下手中的毛笔,小心翼翼地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后背有些佝偻。
他是天启年间进士,在顺治入京师的时候,厚着脸皮投靠,因为确实有真才实学,被授予重用。
如今满清退走,成了在野人士。
并非所有读书人,都原因重新读书,然后考取国家的政务官员,刘必显也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
不过不代表他没办法参政。
大明对读书人还是非常优待的,因为身处江南,又在文坛有一定影响力,刘必显就创建了一家相当中立的报刊,刊名环宇报刊。
徐梁也乐意有那么一堆人在地方上唱反调,监督朝廷,所以给了这部分人一定的权限。
“社长,报社访员几乎全都派出去逐项核查,他们每人又要请人帮忙,这回花了不下一千两银子,但查来的数目却几乎一致,纵有出入恐怕也是误差居多。”王大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失落。
从大义上来看,王大编的确希望大明能够收来五千多万两的国税;从人情而论,王大编也乐于看到这笔国税用在教育子弟、扶危济困上面。然而这次发出的建兴三年国库收支明细,实在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这并非是她和刘必显一家的疑惑,也是江南士林中许多人的疑惑。徐梁不将消息放出来,他们只能猜测,但是现在他们却可以通过各种途径去了解核实。非但刘必显在做这种事,其他人也在做这种事。
“真正差额较大的主要还是南直两省的商业税、江南的烟草税和浙江的茶税。”王大编道:“照咱们查访计算出来的数字,远不止三百四十万两。”
“是瞒报了?”刘必显首先从恶处揣度竞争对手。
因为距离的缘故,在江南一带的销量并不高。谁都不想花钱去看很可能已经从本地报纸上看过的消息。不过独家披露朝廷动向却是的优势,任何一个有志于仕途,热衷于国家时政的人,都必须订阅这份几乎等于邸报的报纸。
王大编道:“咱们查访下来的数字应该是在六百万上下,差额不过二百六十万两。朝廷连大头都报出来了,何必瞒这二百六十万?恐怕多半都是有人逃税漏税了。”
刘必显嘿然道:“贪鄙的劣性哪朝都少不了。当年太祖严茶禁。杀了一个驸马,不知道今上要杀多少。”
国朝初立时,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伦走私茶叶被检举,被朱元璋赐死。安庆公主可是马皇后所出的嫡女,马皇后也只有两个嫡亲女儿,深受宠爱。即便如此。其驸马仍旧不免一死,可见国初司法之严。
“陛下是个眼里不肯揉沙子的。”王大编道:“社长,这事该如何是好?”
刘必显靠在椅背上,枕起头,道:“放出去。”
“放出去?”
“对,把咱们查来的数目放出去,看看朝廷如何处置。”刘必显道。
王大编觉得这种事差不离就是了,更多的关注点应该是看国库支出方面有什么问题。不过支出项目比较难查。军费肯定是查不到的,而教育方面则需要海量的人手进行全国调查,这是钱家财力所无法支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