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庆抱着尸骨一动不动,耳边的吵闹声,仿佛离他很远。
他已经分辨不出来,这具尸骨是不是他阿爹的了,但他就是不害怕。
见着被人小心收敛在一旁的尸骨,他便想起许黟对他说的话。
说这尸骨原本是散落在周围的,只头颅到腰骨,卡在竹竿上面,不知道被风吹雨打多久。
他打猎的范畴不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他都不晓得他阿爹在这里。
这时候,耳边的吵闹声变成了推搡争执。
“不是我,我没杀他。”二庆三族叔被对方用力地抓住领口处的衣裳,他被擒住脖子,呼吸不畅使得他脸迅速涨红起来。
“我……我……救……命……”
“咳咳……”
旁边的村民拦住那个突然发疯的汉子,一群人混混乱乱的,想要将二人隔开。
“大山哥,你先冷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三狗平日里顶多手脚不干净,瞧着可不像是敢杀人的。”
“再说了,另外二庆他爹可是他的兄弟,他总不能杀了自家兄弟啊……”
二庆的耳朵动了动,整夜未眠的双眸赤红,盯着说出那句话的人。
是他的五族叔,村里的老好人了,但二庆知道,这些都是装的。
他当年在五族叔家里,吃得最差,每顿饭都只给一个豆饼,配着菜汤吃。但还要他干活,他那会打猎还没那么厉害,经常空手而归。
被五族叔嫌弃了很久,后来被三族叔带走,说要好好地待他。
他曾以为,他遇到了好人。
二庆失望极了,他抱着尸骨踉跄起身,眼睛只盯着那个明显往后退的人,嘴角勾起抹冷如寒霜的笑容:“是啊,谁会想到,三族叔会杀自己的亲兄弟。”
“二……二庆?”五族叔被他这幅模样吓住。
村里其他不知情的,也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好似今早,他们收到消息后来寻尸骨,二庆就冷静得很过分。
但这会儿怎么对着他最好的三族叔是这样的反应,莫非在他们不知情的地方,还隐瞒着什么。
“三狗,你究竟做了什么?”有人发出质疑,问他,“为何大山哥和二庆都是……难道真的是你杀了他们?”
三狗心砰砰乱跳,慌乱地去看旁边的人。
结果那人低垂着头颅,像是要将自己埋了,端得一副不存在的样子。
“你!你倒是说句话,别给我装死!”三狗恶狠狠地推搡了那人,刚刚都是他被质疑,可不能只有他,当年那事,这人也是出了主意的。
这儿装孙子,难不成想把所有罪名都扣在他的头上不成?
三狗顿时害怕起来了,要是真这样,他在小山村肯定待不下去了。
不行,不行,他不能承认。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问他,当年他也在场的,怎么都只顾着问我,也问他啊……”
“问我做什么,当年难道不是你出的主意?”那人霍然抬起头,满脸憎恨地盯着他。
三狗吞咽着口水,双手都在发颤,嘴唇翕动,差些就将自己的牙口咬碎了:“你……你在说什么疯话?”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隐瞒什么,当年要不是你起了贪恋,把二庆他爹给杀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那人像是口不择言,但心里虽然紧张,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对,没错,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只要把罪名都扣在二庆他三族叔的头上,那么顶罪的人就不是他。
他像是下定决心,跪到了老村长的面前:“村长,村长我、我什么都愿意说,求你们原谅我。”
“当年,三狗看到二庆爹好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他想让二庆爹把这东西分了,但二庆爹不愿意,说是要把东西还回去,于是他就假借用小刀,趁机把二庆爹给杀了,还、还威胁我,要是我不听,也要是杀我……”
他为了不被灭口,只好假意听三狗的。
哪想到这个三狗是个疯子,就地把尸首给埋在了竹林地里。
又去村里说是二庆爹不听劝,独自进了瘴林,没能回来,死在里面了。
后来,大山的兄弟觉得蹊跷,提议要去瘴气外寻人,不知怎么就摸索到了竹林里,被他发现了尸首。
那会两人才一不做二不休,将人给杀了,就埋在石头旁边的坑里。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尸体都被竹子和竹笋顶出来了,才被那外乡人给撞见。
三狗哪里是这般好污蔑的,听着他巧嘴连篇,反咬一口把所有罪都算他头上,哪里肯安安静静地受着。
他爬起来就把人踢到一旁,想用那条跛了的腿继续踢,几个村民把他擒抱住,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已经变得不同。
三狗没发现,还在那里辱骂,什么“狗屁”“娘贱货”等,都一股脑地骂出来。
他越是骂,众人越相信了话,觉得这事都是三狗干的。
老村长气得身体都在抖,要不是有孙子扶着,他都快要晕厥过去。
愁啊……他浑浊不清的眼睛望向二庆和大山两人。
这事没法善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