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觉得这是好事吗?叶煊倏尔抬眸,定定的看着她,裴家三代皆男儿,无人入宫,是如今朝中最大的无主权臣。裴太师原是礼部侍郎,历来科举的监考官之一,门生遍布天下,裴家三代皆入朝为官,文臣武将辈出,且多数掌有实权。裴六郎是裴家这辈幺子,受尽宠爱,曾经打马游街冲撞了谢相的座驾,反被陛下以赏赐安抚。
历来老师和伴读是属于皇子的第一批势力,大哥的伴读严忪是吏部官员,严忪的妹妹入了王府做侧妃,吏部几乎是大哥的大本营;四哥的伴读是柳家儿子,柳家因此站到了德妃阵营;五哥的伴读是陈将军嫡子,上回渤海王族内乱,也是陈将军自请带兵平下的。
如今裴六郎做我伴读,母亲觉得好?
良妃不明白,反问:这不是好事?
呵。
叶煊冷笑:原本朝中参政的皇子只有大哥,四哥、五哥过几年才会出宫建府,储君之位未定,党派之争已迭起,皇后膝下无子,陛下年过不惑,大梁皇帝能撑过天命之年的只有祖帝,立太子之声不出两年,必在朝中蜂拥。
如此局势之下,陛下突然偏爱我,还将举足轻重的裴家亲自送到我手中,母亲!
叶煊看着良妃一寸寸惨白的脸,笑得讽刺,我如今被破立锥,群狼环伺,母亲竟觉得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叶煊:我太惨了,爹不疼娘不爱,媳妇儿还打算不管我了!
谢玉舒:来了来了来了,下章我就来了。
感情甜绝对甜,先生是唯一不掺杂目的对小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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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可能,陛下不可能会这么做!良妃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直直往前摔去。
叶煊赶紧伸手将她接住,良妃挣扎着要起来,拽住叶煊的衣领,那双水润的眼睛里,昔日所有的爱恋化作惊恐彷徨,带着绝望和最后的希冀,身体和声音都在抖,卑微的乞求,煊儿,煊儿,我们去见你父皇,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不会的,煊儿,你信母亲这一次,他不会的
叶煊眼底红成一片,此刻居然觉得滑稽想笑。
他闭了闭眼,铁了心想撕碎撕碎最后的保护,将所有的鲜血淋漓都摆到良妃面前,让她仔仔细细的,不能逃避的去看。
他一字一句,缓慢又坚定的道,死心吧,他只会骗你。
怀里的人停止了挣扎,良妃瞪大了眼睛呆愣的看着他,叶煊俯身收紧手臂将她拥进怀里,感受着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在肩膀上,哭声压抑又悲怆,渐渐的情绪失控崩溃,撕咬他、疯狂的挣动。
叶煊承受了所有的疼痛,任凭失控的良妃发疯,甚至主动将手腕送到她口中,以免她咬伤自己,他单手紧紧锁着,静静的看着良妃猩红的眼睛,看着里面浓郁的颜色渐渐退却,变成一滩死水,又渐渐涌起熟悉的慌乱。
不等良妃开口,叶煊就平静的问了一句话:您又要选择逃避吗?
这么多年来,每次谈起这件事,良妃总是会发疯,疯过之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粉饰太平,继续当一个人畜无害只懂落泪的女人。
叶煊说不出是失望又或者早就在意料之中,没什么情绪的笑了一声,松开了手,袖子落下,遮住手腕上冒血的牙印,在良妃苍白无措的神情中,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跪地磕头行礼。
母亲累了,煊儿告退。他起身就要走。
良妃下意识去抓他,却闷哼一声捂住了腹部,她看起来分外难受,弓着背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叶煊被她这模样惊住,立刻抓住她的手腕探脉,脉象浮沉杂乱确实有些怪异,但叶煊并不是个中好手,辨不出什么差异,只扭头朝外喊,泰安,泰安,去请太医!
什么?怎么要请太医?!令叶煊意外的是,门外大惊失色的声音并不属于泰安。
陈嬷嬷失手打翻了药,顾不得烫手,一瘸一拐的跑进来,看到殿中情形,慌张又害怕,娘娘!
这怕是动了胎气了!青蓝,你快让人去请太医,将后厨炖的保胎药才盛一碗上来!陈嬷嬷到底是一把老手,心中虽慌乱无比,却快速妥帖的安排好了事情。
叶煊一听,脑子空白了瞬间,怒气重新翻涌而上,结合先前那个宫女说的,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目呲欲裂,要不是如今良妃奄奄一息的样子,真恨不得摇醒这个蠢女人。
为什么不吃避子汤?!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能怀孕你不知道吗
陈嬷嬷赶紧拦住他,殿下,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说?叶煊怒火烧灼,眼睛通红一片,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莫非要等到她生下一个傻子,抑或是一尸两命才能开口?!
啪
陈嬷嬷手都在抖,压低声音呵斥,你在干什么?你在诅咒你母亲吗?出去!
谢玉舒刚收拾好东西走出国子监,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只好又退回来站在檐下躲雨。
雨没有等停,先等来一个落汤鸡的八皇子。他跟着哥哥姐姐们去蹴鞠场观战,直接被浇了个透心凉,一群蹴鞠上瘾的家伙还在场中争强斗胜不肯下来,八皇子灰溜溜的躲回了国子监内。
看到谢玉舒,八皇子瞬间高兴了,奶声奶气的凑过来喊,先生原来还没走吗?
雨太大,没走成。谢玉舒看着密密麻麻砸落下来的雨滴,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有些闷闷的,扭过头看着八皇子无聊的坐在门槛上数蚂蚁的样子,也蹲了过去。
殿下无聊吗?
八皇子点头,有点。
谢玉舒露出一个笑,拿出了自己的书本,既然无聊,不妨我们考校一下功课吧!
不了不了,我觉得这群蚂蚁突然挺有趣的,赵先生曾说万物有灵,我一直铭记于心。八皇子绞尽脑子逃避突如其来的小考,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
哦,原来如此。谢玉舒脸上温柔的笑容扩大,拍板道,那殿下便背一背赵先生万物有灵的看法吧。
不学无术的八皇子:谢先生你是魔鬼吗qaq。
八皇子挤着脸断断续续的背了一刻钟通篇全错的作业,最后还是丽美人的到来成功解救了她乖巧可爱的儿子。
谢玉舒得到了丽美人馈赠的一柄油纸伞,撑着往宫门走。
阴云在天空密布,大雨连绵倾盆,他走到一半,突然传来良妃小产的消息,太医院中兵荒马乱,本来休沐的姜太医披着蓑衣匆匆进宫,身后还跟着衣角沾满泥水同样行色匆匆的姜鹤。
谢玉舒拉住姜鹤,这是怎么了?
姜鹤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只丢下一句,兹事体大,我不便多说,你若想知道,便亲自去问七殿下吧。
唉,你罢了,你还是快回家吧,莫要掺和此事。姜鹤说毕,匆匆离去。
谢玉舒皱着眉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担心叶煊,跟了上去。
洛华宫中跪了一片的宫女太监,谢玉舒一进去就看到叶煊在雨幕中站着,他仰着头望着天空,模样呆愣茫然。
看起来分外让人心疼。
叶煊注视着天空层层压过来的阴云,任磅礴大雨砸落在脸上,有点疼,身体的温度被雨水冲刷带走,因为失血过多,四肢已经僵硬麻木,他想要问自己在干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隐隐能听见宸娇殿里皇帝震怒呵斥太医无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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