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煊是真的睡着了,而且全程睡得非常香,对身边的动静都失了灵。
顶着风雨蹲在屋顶,靠着小小瓦片大的眼窥看,眼睛都快抽筋了的泰安:
最后,怕吵醒谢玉舒的泰安,从屋顶破了的大洞里翻进耳室,在浴桶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未亮,起床练了会功的泰安看见谢三郎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借着点卯开宫门匆匆离宫而去,而他主子叶煊,不仅数年来头一次翘了早练,还无知无觉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泰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有点酸。
叶煊用完了迟来的午膳,泰安也把屋顶修复好了,他纵身直接跳了下来,将扶着楼梯的小哑女吓得无声尖叫,愤愤不平的拍了拍搭好的梯子。
泰安小声的凑过去,将昨晚上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叶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难得起了晚床,叶煊干脆没去国子监,而是换上练功的衣服,把今天的早练补上了。
你说四哥约我赛马?叶煊看着对面的人挑了挑眉,笑意未达眼底,柳公子开玩笑吧?
柳宗轻,工部侍郎柳铮之子,柳家是正经草根出身,在柳铮之前最好的也就是乡下的秀才,能做到六部二把手的位置,可以说是皇帝对抗权勋世家的结果。
当初先帝病逝,今上登位之后为了稳固中央集权瓦解世家权勋势力,三开科举大肆提拔新科培养新贵,当初能入翰林的三甲,如今最低的也是五品官员,位置最高的,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谢翎谢相。
谢翎能力出众,也聪明,从来都是皇帝亲系,奔的是做一世纯臣,从来不结党营私,便是表小姐入宫做了皇后,他第一个想法就是避嫌。
皇帝满意,于是给与谢家的发展多有便利,不仅下嫁了伯阳郡主,谢家为官的地位都不低,三品往上走,前途畅通无忧。
然而真能做到谢翎这样不偏不倚的,太少了。
柳铮就没能做到,所以他前半生飞速升官发财,然后在工部侍郎的位置坐了十数年,再也升不上去了,而他的几个儿子,有考上功名的,二甲之身入了翰林院,做满一年后就被下方到地方做芝麻官了。
于是在二儿子被选为四皇子伴读后,他一咬牙,就上了德妃阵营,成为了四皇子党。
自良妃怀孕后,叶煊在家歇了三天,才算准了谢玉舒课表,练了早功之后,就把快好了的伤口又结结实实的缠上,打算去国子监逗一逗他的玉舒先生,顺便上课。
哪知道还没出门,柳宗轻求见,说是今日放课后,四皇子请他去赛马。
这赛马还不是在演武场,而是普陀山。
皇子们从来就不爱跟他们玩,尤其是以四皇子、六公主为首的两拨人,突然兄友弟恭的邀请他去,傻子也知道这里头有蹊跷。
叶煊直接拒绝了,因为他觉得陪这群傻子玩,还不如去跟玉舒看书来的有意思。
叶煊却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需要扮柔弱的七殿下了,他看似友好却不容置疑的道,柳公子给我四哥带句话,我手伤了,不适合赛马,就不去打搅雅兴了。
柳宗轻皱了皱眉,还想要说什么,就直接被泰安请了出去。
他愤愤不平的走到一丈远,被同为四皇子派的一人拉到墙角,怎么样,他同意了吧?
柳宗轻摇头,没有,我好赖话说尽,他也不肯来。
真的?那人不可置信的瞪直眼睛,紧接着又啐了一声,满脸不屑的骂,得了势就耀武扬威。
柳宗轻看了他一眼,不接这话,只道,小世子,我们还是赶紧去禀明四皇子和裴六郎吧。
也是。裴晟那厮嘿,让他自己出头去。
两人幸灾乐祸的笑。
叶煊早早到了国子监,却第一次没有见到谢玉舒,坐在位置上等了一会,直到赵允升进来,才知道今日临时换了课。
谢先生休沐三日,随伯阳郡主上普陀寺了。赵允升知道往日是叶煊跟谢玉舒一起授课的,所有贴心的多解释了一句。
叶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难免有些失望,整个上课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都没有发现上课的人多了一个。
是直到午膳时间,叶煊被人找上来,才对外界投注了几分视线。
今日放课后,普陀山赛马,你必须去!拦在面前的少年十四岁左右,明明一身锦衣华服,气质却凶恶又纨绔。
叶煊撩起眉眼扫了一眼,兴致缺缺却碍于人设习惯,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是谁?
裴晟!少年仰着脖子骄傲的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
哦,不认识。叶煊直接越过他就想走。
裴晟却怒气冲冲的要抓他的手臂,被叶煊侧身闪过,裴晟更加大怒。
未免裴晟沉不住气先动手,四皇子赶紧走出来打圆场,七弟,那是裴家六郎。
裴六郎,他那个便宜伴读?虽然早就听说裴六郎被家里前娇百宠惯坏了,横的不行,惊过谢相的车架,揍过王侯世子,可以说是京中第一纨绔,如今看来,这人正如传闻中一样,横行霸道都到宫里来了。
不过看来也不太聪明,被人当刀子使了还觉得厉害。
叶煊不介意跟裴六郎做一对相看两相厌的同学,哦了一声,利落拒绝,不去。
你敢不去!裴晟怒瞪双眼。
叶煊笑了,奇道,莫非你还能劫持一个皇子非让他去?
四哥,你也是这么想的?叶煊视线往旁边一撩,将坐在旁边看戏的四皇子一下扯进了这摊泥水里。
四皇子脸上肉堆得跟弥勒佛一样,看不出丝毫不满,笑眯眯道,裴六郎盛情邀请,七弟赏个面子?
正好,我听闻你降伏了御马监那头白色烈马,也带出去驰骋一番,让我等瞧瞧七弟是如何的英姿飒爽。
边上柳宗轻突然出来替叶煊说好话,四皇子,裴六郎,罢了罢了,七殿下身娇体弱,怎能让七殿下跟我们一群大男人赛马驰骋?莫要为难他了。
这话乍一听是为叶煊推辞,然而里头却阴阳怪气,明里暗里嘲讽叶煊不是男人。
这倒也没什么,叶煊向来懒得跟他们计较,但偏偏今天,叶煊心情不好。
所以他笑了,也点头答应了,只是提醒般说了句,我的马比较烈。
裴晟以为是炫耀,恨声道,我的马也不差!
哦。叶煊露出良善的笑容。
放课之后,一群人一起出了宫,随行太监们将他们各自的马都牵了出来。
叶煊拍了拍梅花烙的脖子,给他套好马鞍缰绳,让泰安上前一步假装推了他一把,实则利落的翻身上马,在坐起身的一刹那突然往左一扯缰绳。
左边是站着四皇子和裴晟。
梅花烙猛地扬蹄后仰,一脚踩在裴晟背上,将他踢倒在地,在四皇子脸颊一寸的地方堪堪停下,在伏在马背上叶煊的安抚下,喷了一声鼻息安静下来。
裴晟的惨叫犹在耳边,四皇子脸色惨白,后知后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就在他身后同样直面了危险的柳宗轻吓得软倒在地。
四哥,裴六郎,实在对不起,你们没有受伤吧?叶煊露出关心的表情,抱怨道,梅花烙太烈了,我说不要骑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