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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要,不是、不是、不是!!!滚开、滚开……没有,不要过来!”他挥舞着双手,却并不攻击旁的,反而抓得自己身上一道道血痕。

樊澍几乎整个人压上去抱住他,任指甲几乎嵌入背上的肉里,“没事了,衍之,没事了,你安全了,是我,我在这里……”

一声长长的吸气顿住了一切,病人陡然睁大了眼,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一切挣扎连同呼吸都猛地静止。那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山洞顶端被黯然的电火光映出的茕茕人影,橘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轻轻摇晃着。他似乎努力地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又属于什么的一部分;再顺着影子的边际,看见樊澍毛茸茸的后脑发根,还有肩膀上汗湿的臭味。

“……樊澍…………?………………”

周全站起身,咳嗽着走到洞口的篱笆外头。“我去打点野味,再抽根烟。”他说,毫不客气地顺走了樊澍衣袋里的那包烟。年轻人有他们的话要说。——年轻人,是啊,这么想来,这就是原本世界剩下的最后一批年轻人了。如果人类当真要遭受“天谴”的话,他们死后,人类也就灭绝了吧?

在这种时候还要贪图爱情,人是不是很可笑的一种生物?

但换而言之,若是这时候还不贪图的话,难道要等一切都来不及了再来贪图吗?

我的孩子——如果活着的话——现在也是这样的年纪了。他要是看到现在世界的样子,说不定会笑得直不起腰来。他会说早知道等等就好了,等这世上人人都这样了,我就用不着自杀了。

老人望着远处的山峦;太阳在地平线上努力地挣扎攒动,却似乎始终破不开那一层阴霾。尚未看见囫囵,远处的山峰上已经镀了一层玫色的金光,像是某种神迹。

“……你怎么会在这里?……衍之,出什么事了?”樊澍小心翼翼地问。他感受到怀里人的抗拒,只要他说错一句话,凌衍之就又会用很多层的壳和刺把自己包裹起来。但他的OMEGA停住了,那些刺终于都用完了,就连剩下的零星也残破不堪。凌衍之在梦里、昏沉之间都显得异常抗拒和紧张,可这会儿醒了却好像能量即将耗尽的玩具娃娃,只是轻微地、抖动地眨着眼。

“……我来找你。”凌衍之轻轻地说,他甚至似乎笑了一下,“好奇怪吧。我来找你。居然就找到了。”

樊澍大惑不解。“……你来找我?”云城不大,找到也并不算难事;可这在山里。

“所以说,是有所谓的因果的,那种因缘,对吧?就像仓鼠之前信的那个教……说这是要受罚的,其实也很有道理。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我作的那些恶,到头来都是有报应的。”

凌衍之这样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曾经他以为如果这世上有最后一个唯物主义者,那一定就是他了。他曾经坚信梅尔斯氏症不是惩罚,只是疾病。但凡是疾病就有它的规律,最后就一定会被治愈。他为之奋斗了很多年;但如今他不确定了。神在他身上开了无数个玩笑,再把它们有趣地连缀成线,交叠成块,像在玩一个叠纸,最后组成一个滑稽的形状。所有的反抗都是无意义的。而认为它是神罚、是报应……然后乖乖地接受,显然会容易理解得多,也容易接受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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