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辰疏本尊过来,姓陶的官员本来还想结交结交,但岂知对方刚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这陶参军露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疏儿,你在说什么胡话?林和鸣脸上也是一僵。
我让陶参军自行拿回份例。陈殊又重复道,林老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收了多少东西?
林和鸣完全没有想到林辰疏会说出这样的话,见陶参军脸色难看,连忙安抚几句,复又向林辰疏喝道:胡闹!林辰疏,有你这样子说话的吗?!
他喝得大声,旁边的家丁林家父子一照面林和鸣就会发这么大的脾气,都不由得低眉垂头不敢作声。
林和鸣在家中地位卓然,打点有度,又是林辰疏的父亲,这几日可接纳了不少前来送礼的官员。谁想得到大少爷刚回来就和老爷唱反调,也不知这个陌生的少爷要怎么应付。
家丁暗中偷偷瞄向林辰疏,却听林辰疏冷笑一声道:我说不收就是不收。林老爷,是你在做官还是我在做官?
你!听到他提到自己做官的事情,林和鸣一口气提在胸口,气得发抖。
林家本来就是商贾,难得有个做官的,还是眼前这个最不顺眼的儿子。
林和鸣气甚。
那送礼的陶大人本来心中憋了一口气,眼下见到林家父子争执,又见林辰疏话语中不容回绝,心中不由得发憷。
林辰疏青山的事迹声名在外,连齐言储的事情都敢查,连带了京城不少大官,恐怕还真的是个行不通规矩的人。
起先林和鸣在林家做主,经常和官场上的人走动,他以为林家是个可以走关系的门户,可眼下林辰疏这个模样,恐怕已容不得他继续待下去。
罢了罢了,林老爷莫要生气。好歹也是京城官圈的人,陶参军心中气恼,面上却犹自笑面客套道,既然林大人不收礼,那下官这就告退便是。林老爷也莫要因为此事生气了。
他一边笑,一边又看了眼林辰疏,只见对方容颜冷色,一张性别模棱两可的脸上不冷不热,腹中已经绯议成篇。
不就是一个断袖,有了点功绩,竟然也敢给人摆脸谱。要不是看他即将升官,谁会来搭理这个林家。
陶参军厌恶不已,也没有真的像林辰疏说的那样去那泼出去的份例,直接道了声告辞便往林府外走去。
孽子!孽子!见外人离开,林和鸣终于破口骂道。
陈殊没管林和鸣,直接绕道而走,要往自己的房间行去。
孽子,你知道我走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大的价钱把你从青山调回来?林和鸣却气不过,几步跟在陈殊后面骂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突然从家里消失也不说,刚回来就赶跑陶参军,以后谁还会来我们林家,就你这样做官,不懂通融,不知分寸,不懂站队,能做到几品?
半年前,林辰疏一声不吭从林家消失,让林府上下的人一顿好找,后来得知了行踪却又听说自家儿子在查齐言储的案子,让林和鸣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甚至林家一度也成为京城的笑柄。
那段时间林和鸣恨不得把在远在青山的儿子给拽回来好好教训一顿,幸好后来青山的案子告破,林家没有遭到齐言储的报复,免受牵连。
眼下林家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辛苦的经营也被林辰疏这样糟蹋,林和鸣气得七窍生烟,一路跟着训斥过去。
他这一路训话惊动了不少家丁,连刘伯也匆忙赶到,见到林老爷骂的对象是大少爷林辰疏时,脸色一变,正要上去劝解,那一直行路的林辰疏却突然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说完了没有?林辰疏转过头,明明是姣好的容颜,脸上却全是煞气,林和鸣,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六亲不认,先拿你下手。
!围观的人一惊,都没料到林家大少爷会直呼老爷的姓名。
你、你!林和鸣一个劲地指着林辰疏,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林辰疏现在这个神态,讲不定真的会对林府出手。
林和鸣忽然回想到林辰疏考中榜眼之前,自己曾经将其扫地出门,不由得发抖。
他发现了,自打林辰疏救驾回来以后,这个家伙就一直在忤逆他,哪里还有以前被他打得他满地求饶的样子。
刘伯等人也暗暗吃惊,小心翼翼地观察林辰疏,只见这个传闻扳倒齐太尉的大少爷气质好像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以前大少爷对人说话茹茹诺诺,而现在他说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清楚,音量不大,但却十分得有分量。
怎么会如此?
刘伯一时间都忘了要怎么劝解。也就在众人都震惊林辰疏和林和鸣的关系的时候,一个家丁又匆匆忙忙从门口跑过来。
老爷,老爷。外面来了宫里的人,说是要宣少爷进宫面圣。下人跑得匆匆忙忙道。
第53章挽留京城凛雪【5】
林辰疏刚回林家,皇帝这就来叫人进宫了?
陈殊闻言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搁了玄铁胚,往林府前堂走去。
林和鸣也没想到圣旨居然这么快,他惊了一会,见林辰疏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身边,终于咬了咬牙皱眉跟上,跟着前往前院接旨。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林辰疏再怎么不受他控制,也都是林府的嫡子,他受皇帝重视怎么说都是好事,眼下就看皇帝会给林辰疏什么官职了。
得皇帝信任的或可留在三省为官,再不济升官到六部也是有可能。这些都是京城官绅圈子的主力,虽然派系林立,不过正是为林家开枝散叶的好位置。
林和鸣想着,跟着陈殊一道前往接旨。
前来传话的官吏是解臻的随身侍官,站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见林家老小出门,很快宣了解臻的口谕,传林辰疏即时进宫汇报工作。
马车已经备好,林大人不如现在就准备准备,出发跟咱家进宫吧。侍官说完皇帝口谕,很快笑眯眯地说道。
好,大人稍等。林辰疏道。
陈殊现在还穿着从长禾山庄出来的衣服,这衣服去见解臻肯定不行,他很快转身回房,将玄铁胚放到床底,重新整理行头。
官员进宫面圣需要穿戴正装。但在青山之时,林辰疏的腰牌、官服都已经遗落在荒郊野岭,此时回到房间,陈殊只好换上之前从宫中重新补定的红色没有品级的官服,跟随侍官前往皇宫。
宫内的马车哒哒起程,自林府前门而出,一路穿过街坊和闹市,往着巍峨皇宫宫门驶去。
宫门处,有皇城守卫把持,侍官亮了腰牌,随后很快便被放行。大约过了半刻钟,马蹄声渐渐停止,车辆也停稳了下来。侍官撩开门帘,请林辰疏下车。
马车停靠的位置是在宫内内侍府,再往西行一里路,便有一环墙拱门,门内有巨树参天,在灼阳下撑开一片阴荫,一座红墙金瓦的宫殿立在树下。
这里陈殊以前来过,正是他上次送信来过的御书房。
那年送信之时,还是秋风时兴的季节,而今横跨了三季,陈殊一眼看去,只见巨树因夏意到来枝叶越发郁郁茂盛,在白日的照耀下绿意盎然,往昔再到今日,竟然有了隔世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还在为见不到妹妹辗转反侧,而今竟然岁月一晃而逝,纵然想狠狠抓住,也从指间轻易地流走,根本无力挽回。
真的是大半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