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阁老似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很是讶异,问身边的一位大臣:怎么,现今官员成亲,不特许放假了?我记得,我成亲那年,是这样的规矩啊。
这位大臣欲言又止,半晌过后,面色微妙道:还是有这规矩的,但是他噎了噎,又道,可他想了想,道,不过
喻阁老不解道:怎么?
别人不便说,皇上倒是没这个顾忌,道:沈无疾去哪儿新婚大喜?他什么时候新婚大喜了?说着,看向沈无疾身上,你
沈无疾咬着牙道:是阁老说笑了!
喻阁老闻言,越发讶异,求证似的望向君太尉:不是说,沈公公那媳妇儿叫什么来着?还颇有才名
众人:
君太尉:
君太尉装作自个儿什么都没看见,低头喝茶。
沈无疾咳嗽几声,道:阁老说笑了,奴婢是太监,哪儿来的亲事。
哦,没成亲啊。喻阁老看起来有些遗憾的样子,那是我记错了,好像只是听说谁新近成亲了似的。
这已不是记错了的范畴啊!众人在心中呐喊。
喻阁老又对着皇上道:不过老臣怎么记得,好像吴为就是为了和沈公公抢这新妇,才闹了不和的?
众人:
礼部尚书坐在喻阁老旁边,他家世不俗,曾中过探花,人到中年风采依旧,三天两头传风流逸事,于政事上不功不过,是个和稀泥的,在朝中与佳王爷走得最近。
此时,礼部尚书轻轻地咳嗽一声,勇敢地迎着众人目光向喻阁老解释道:阁老,事儿不是那样的。
喻阁老问:那是怎样?
礼部尚书道:沈公公那新妇不是,那位洛公子,没和沈公公成亲,不是新妇,那是个男的。
哦。喻阁老问,那吴为和沈公公抢一男人干什么?
礼部尚书:他默默看一眼沈无疾,忽然后悔自个儿多这嘴干什么。
可事到如今,好容易有个自个儿往火坑里面跳的傻子冒头,皇上赶忙催促:唉,你和阁老解释清楚。
礼部尚书默然叹气,只好领旨,顶着睽睽众目,道:阁老,吴为没和沈公公抢男人。他俩之所以不和,是因为那男人那洛公子他因事入狱了,如今提前出来,吴为说是沈公公徇私枉法才将人弄出来的,参了沈公公一本子。
喻阁老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想了想,继续发问:那沈公公究竟是不是徇私枉法了?
礼部尚书:
这下子,他不说话了,他决定自己死也不说话了。
这个问题,他没法儿回答,真没法儿回答。
他总之不能说沈无疾是徇私枉法了,他还怕下一个去邙山的是自个儿呢。但他若说沈无疾不是徇私枉法,那岂不是说吴为诬陷沈公公?那别人还不得说他是在上赶着攀附沈无疾?他虽不自诩清流,可却也不想上赶着做阉党啊。而他若说自个儿不知道,又得落个优柔寡断的印象给皇上看。
嗳!做官儿太难了!
他暗暗发誓,再也不听佳王这不靠谱的酒肉朋友的话了。什么尊老你自个儿来尊!
被喻阁老这么一搅和,殿中氛围极为诡异,绝大多数人都紧闭嘴巴,大气不出,生怕自个儿露了脸。
喻阁老却仿若返老还童一般,似小孩儿好奇又执拗,追问道:是不是?
礼部尚书:
喻阁老倒也没纠缠他,见他低头喝茶,不理自己,便又看向身旁的小太监:你说呢?
小太监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埋着头不敢说话。
喻阁老惊讶地抬头看看周围人各异神色,茫然地问:怎么了?最终,他看向孤零零站在那的兵部尚书,钱大人,你说说?
兵部尚书:就不该我自个儿站在这。
他本也没想提沈无疾徇私释放洛金玉的事儿,因为君太尉让他别提这事儿,说吴为那么一闹,这事儿肯定沈无疾早已在皇上那过了明路子,皇上一直没惩罚沈无疾,就是要放下此事的意思,多提无益。再者说了,那案子大家心知肚明,就是冤案,不提也就罢了,一提,说不定还给了洛金玉翻案的机会。
可喻阁老却又追问了几句,似乎是咬定了兵部尚书,非得让他回个话。
兵部尚书在人前向来与君太尉不露亲昵,此时也不好去看君太尉的神色,想来想去,一咬牙,道:回阁老的话,下官不太了解那事儿,也说不准。
喻阁老却一本正经地严肃道:怎么不了解?这事儿为何没查?
你去问皇上啊!他都不想查,谁敢查!没事儿查这东西,吃饱了撑的?!众人在心中呐喊。
见众臣都不说话了,皇上心中也有数,知道他们实在也没法子回答,只好自个儿开口:喻爱卿,这事儿其中有误会,沈无疾和朕说过这事儿了唉,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提这个了。
怎能不提?喻阁老却仿佛来了精神似的,忽然睁大了眼睛,不似平时的慈眉善目模样,高声道,照这样说,那洛金玉杀了人,定了罪,入了狱,非但没斩,还只待了三年就出来了,全靠沈公公徇私枉法,从中周旋?而满朝皆不敢说,就一个吴为敢说,参了沈无疾,御史台、大理寺却问也不问,查也不查,致使至今众臣都不知这事儿的是非黑白?
喻阁老这些话一说出来,众人更为震惊,更加的不敢说话了。
因为他们不能确定喻阁老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年来,喻阁老不太来事儿,他老了,早该是告老还乡的年纪了,却因实在劳苦功高,才德兼备,深受先帝与当今皇上的敬重,因此仍留在内阁镇守,坐第一把交椅。
他不说走,皇上也不开口,那就没人敢开这个口。索性他也不太管事儿了,就当多位老人坐在那儿,偶尔因老耳昏聩闹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缓合一下因议事而剑拔弩张的氛围,并不碍事,连君太尉也没太惦记着找他的麻烦。
可如今,喻阁老他说话了。
且听这话像是对沈无疾发难?他平日里和沈无疾可说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面上沈无疾待他尊重,他待沈无疾也客气,怎么突然要替吴为来翻账?莫非是为了吴国公?
众人这么一想,倒也想得通。毕竟喻阁老与吴国公年轻时一文一武,都乃朝中栋梁,且相处融洽,共同辅政,怎么算也当得上一句将相和的佳话。只是当吴国公老来丧子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隐居在家,而喻阁老也年迈,两人就没有多少来往了。
可君亓却不这么看。
他也心存疑惑,一时也没明白喻阁老怎么回事,可却直觉喻阁老不是为了对沈无疾发难。
无论是利用抑或真心,种种因素掺杂,皇上如今面上心里,对沈无疾总是比对这些大臣们更偏些,就不是很愿意让别人揭沈无疾的短。说难听些,沈无疾就是他的家奴,他的一条狗,自己打可以,怎么容得下别人来欺负?
可喻阁老又不是一般人
皇上的神色不太好看,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