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郎悄无声息地离开,季玦顿了顿,走向石桌。
江瑗轻轻笑了一声。
季玦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问道:“你喝酒了?”
江瑗摇了摇头。
季玦坐在江瑗身边。
他本以为自己再次见到江瑗时,可能会烦乱可能会尴尬,但事实上,那种无言的默契依旧笼罩着他们二人。
季玦无奈地轻叹一声,而后低声告诉江瑗皇帝对盐铁的安排。
这种变革是必然的,只是关乎时间早晚,江瑗也没有太过意外。至于为什么又让二殿下来做,江瑗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偏爱?
他仔仔细细地听完,又说道:“今日来寻你,不是为了听这些事的。”
万籁俱寂,他连声音都小了不少。
季玦问询似的看他,心中却隐隐有了预感。
“我想谈谈那天在花楼里的事。”江瑗轻描淡写道。
季玦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迟早都要说开,要是埋在心里,反而生了隔阂。
“就当此事从未有过。”季玦说。
“我心悦你。”江瑗的声音同时响起。
夜风都恍若静止了一瞬,只能听见一声一声,不绝的虫鸣。
在这沉默的一瞬中,季玦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许他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问:“你方才说什么?”江瑗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又看着季玦。
“我心悦你。”
他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眼底漾起浅浅的笑意,又说了一遍:“我心悦你——寤寐思服。”
那一直在叫的,不知道藏在暗窗下还是深草中的虫子陡然停顿,然后发出了更为响亮、最为响亮的一声。
明月如霜,江瑗的眼里倒映着月影星光,也倒映着季玦。
他甚至不等季玦回答,就对着季玦摇了摇头。
他不想让季玦现在就说一点什么。
季玦见他摇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和以往一样——他不说话,他却明白。
江瑗拿起桌上的酒壶。他想摸摸壶口,却又停下动作。
他依然平视着季玦的眼睛,他让季玦看清楚自己的眼睛。
他说:“我今天本想喝酒的。”
季玦莫名知道江瑗想告诉他什么。
他本想喝酒,却没有喝酒。他不想让季玦认为,他的表白是突兀的、是糊涂的,是在杜康作用下,混乱着心智情思,无可无不可的一时起意。
他在表明他的决心。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季玦就知晓了,江瑗已经思考过,权衡过,斟酌过,他是认真且慎重的。
又是一阵南风,季玦闻到了江瑗身上的茉莉沉香味,隐隐约约——大概是心字香的翠烟,还是他们一起调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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