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侯世子不禁得意洋洋,他努力摆了摆腿,嘶了一声:我先揉揉。
场上踢蹴鞠的大多都是还未行冠礼的小子,听到圣上要来,如今周围还有这么多的人在看,虽也有些怯场,但兴奋和激动占了大多数。
外头还是有些冷,这些小子却是不怕,顾元白披着一件狐裘,白色的绒毛围在他的脸侧,瞧瞧,都是穿的薄衫。
田福生心疼圣上,小心翼翼为他温了一壶茶,跑起来了就出汗了,只是出汗了后容易受凉,到底是年轻,能受得住。
吩咐下去,等踢完了及时给送上一碗姜汤,让学府的人注意着,别因小失大。
是。田福生让人吩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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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学府之间的比赛,自然是吸引人眼球,喝彩声和懊恼声传得老远,一直传到不远处的另一处丘头。
褚卫正和同窗踏青,远远就看到了这一热闹景象,同窗笑道:若不是我实在对蹴鞠没什么兴趣,我也是要过去凑趣的。
褚卫眉眼淡淡,他一身青衣,样貌风流潇洒、器宇轩昂,眉宇间有着几分疏远冰冷之意,当真是玉一般的人,整个京城中有名的第一美男子。
喧闹,褚卫道,上有所好,下必投之。
同窗戏谑道:你该高兴如今的圣上好的不是那奇珍异宝,不然对天下苍生来说,这又是一场灾难了。
褚卫对着不远处的人群冷眼相识,他自七年前考中解元之后便外出游学,见到的困苦和吃不上饭的百姓多了,便越发对上位者感到失望。当今圣上无功无过,平平无奇,让权臣在头顶欺负了这么多年,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让褚卫另眼相看的地方。
同窗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笑了笑,悠然继续踏着青。
如今大恒表面上虽是海晏河清,但在看得清形式的有识之人眼里,却知道这太平维持不了多久。
一旦这体弱多病的小皇帝一死,内忧外患,群狼环伺,到时候随便扯个高义,拼的就是手里的兵马。
就算小皇帝命好不死,他能驯服得了那些饿得眼冒绿光的恶狼?
拿什么驯,拿体弱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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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热热闹闹的蹴鞠赛,踢的人是大汗淋漓,看的人也出了满头的大汗。更重要的是,这些少年儿郎一下了场,便有宫里的内侍送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得知是圣上特意嘱咐的后,不少家贫的寒门子弟忍不住红了眼。
多谢圣上了,端起姜汤一干而尽,全身连着体内很快就变得暖呼呼的,有几个身高马大的少年郎还掩了掩红透了的眼睛,瓮声瓮气道,姜汤很好喝。
几位哥儿快去披上衣裳吧,宫里的内侍也和气极了,到底还是初春,万不可懈怠了。
人慢慢散去,平昌侯府世子李延捏着鼻子喝下一碗姜汤之后,大喝一声:爽快!
将碗递给内侍,他搭着汤勉的肩膀,促狭道:勉哥儿,怎么还不喝?不会是舍不得吧?
汤勉耳根一红,忙一口饮尽,嘴上不带把门,净是瞎说。
两人正说着话,平昌侯的小厮就跑了过来,世子,老爷让您赶快过去同他去面圣。
平昌侯世子一愣,面圣?
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我我我、我还穿着蹴鞠服。
小厮着急道:您先随便披件衣服吧,老爷着急着呢。
平昌侯世子连忙跟在他身后过去,同着平昌侯一同前往凉亭面圣。
顾元白正好请了两学府的掌教过来说话,接到通报后道:进来吧。
平昌侯父子俩行了礼,谨慎地说道:圣上龙体初愈,臣想着来看看。
顾元白笑了笑,你同我这般拘谨作甚?坐吧。
平昌侯一丝不苟地坐在他不远处,脊背挺直,还是紧张。
如何能不紧张?不直面圣上的人永远无法体会他们的感觉,圣上年少登帝,原本以为这十来年已经让他们参透了圣上的性格,谁知道猜来猜去全是圣上的一场局,圣上才多大?去年才立的冠!
父亲坐下了,平昌侯世子不敢坐,顾元白目光扫到了这一直低着头的少年儿郎的身上,道:这是延哥儿吧,原来已是这般大了。
平昌侯道:小子顽劣,大了更是让臣头疼。
年轻人也该是如此,顾元白笑道,延哥儿,到朕身边来坐。
李延忐忑地在圣上身边坐下,虽说是身边,但也隔着两人站的位置,不知是不是错觉,坐下之后,李延总觉得鼻尖闻到了一丝香意。
宫里用的香都是上好的熏香,越闻就越是沉醉其中,李延闻得全身都酥了,就听圣上在一旁打趣道:朕听不少大人说过,平昌侯世子长相俊俏,可惜他们家中没有适嫁的女儿,不然必要先下手为强。
平昌侯觉得很是骄傲,李延却臊得坐立不安,圣上促狭得很,故意同他道:延哥儿,抬头让朕也看看你如今模样。
李延跟头僵硬的鸭子似的,猛得就抬起了头,臊得年轻的脸蛋儿也通红一片,眼睛也忘了躲闪,直直看见了圣颜。
圣上微微讶然地看着他,李延梗着脖子,胸腔连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平昌侯喝道:李延!
李延心头猛得一跳,差点整个人也跳了起来,他连忙低下头,无措道:圣上,小子无状
顾元白喜欢这样活泼年轻有力量的年轻人,他笑了笑,平昌侯,不必如此。延哥儿真性情,是个好孩子。
圣上夸了几句,平昌侯就让儿子退下了。李延脚步恍惚地出了凉亭,汤勉正在侍卫驻守外不断张望,见着他出来就急忙挥手。
李延走过去,两个人彼此望望,一块儿无言往着人群中走去。走了几步,李延突然停下了脚,他四下看看,咽了咽口水,转头跟着汤勉道:你说,你上次进宫是不是也看清了圣上的样子?
汤勉轻轻点了下头,怎么了,你这次也看了?你不是最听你爹的话吗?
李延摸着脑袋嘿嘿一笑,不答这话,反而是犹如平地扔炸弹一般说道:我们俩合作找个画师怎样?我想将他指了指天,虽然害怕,但还是大胆地感觉到了无比的刺激,将那位给画下来。
汤勉惊得原地跳了起来,你疯了?!
我没疯,李延朝他挤挤眼,咱们又不照着画,眉眼在我这,鼻唇在你那,想看画咱们就碰头将画一合,平日里没事就将画藏在卧房里,谁还能发现?
汤勉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划过那日一瞥中圣上的模样,再同李延对视时,彼此都知道,这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