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忏的目光锁定在那一方边角。
然而那处并没有真的光秃秃一片。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血泼过似的符纸。
破旧又阴森。
其实那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只不过是你忘记了。
沈玄笑了笑,神态一改之前的疲倦,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仙风道骨。
这可能是我给你讲的最长的故事,希望你醒来时不要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好心疼祈尤。
其实他没有那么坏,也不是高高在上,但有怨尤神这个身份作为屏障,就不会有人主动把他从泥淖中救出来。
忏忏子给麻麻上!
下章开始是有关过去往事的揭秘,终于到这里了。感谢在2020092517:24:55~2020092617:3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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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旧事(一)
梦里不知身是客。
客亦不知己身何。
青鸟成群掠过座座城池,带动风声绕过飘摇的旌旗。
露水浓,雾将歇。
镶着玉石的马蹄平稳地踏过寸寸石板,哒哒作响。
裹着破袄的打更人提着灯笼、佝偻着站在马路一侧,伸着头望一望巷口路过的载着货物的马车,呲着牙无声地一笑,反被冷风冻着了。
最高耸的山脉上漾起绵长的钟声,敲破笼罩着新帝朝代的晨曦。
于是青鸟啼叫、妖族关市、万莲绽放、摊贩吆喝、稚子啼哭,无不和着钟声鸣响。
好一个盛世太平。
钟声响了整整十五下,分为三个周期,音色各不相同。
先是低沉喑哑,驱散流连徘徊的野鬼。
再是高昂悦耳,震慑窥伺觊觎的妖族。
最后趋于平和,朝阳与音色重返人间。
这是肃佑宗的醒钟。
宗主,山主来了。
伺候的小童候在殿外,恭敬地请示。
他穿着宗里统一的服饰,除了神情老成,看上去与山下的普通孩子无异。
肃佑宗宗主,收百姓之子入门,纳百妖之民进宗,一手将肃佑宗提至新帝朝廷的左膀右臂位置的狠角色。
宗内称为宗主,外人称为夫蜀先生,其名不详。
他于殿内沉沉道:让山主进来。
外殿大门应声而开,一穿着黑帽黑衣黑鞋的怪人款款走进,一层细密的黑纱挡在他的面前,让人根本看不见他的长相。
黑衣人路过伺候的小童,嗓音低沉浑厚,带着些许的笑意:有劳。
小童遵着规矩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回话,只是双手扣在地板上,恭敬地低一低头,在黑衣人头不摇、肩不摆地走进内殿之后拉上门。
单看黑衣人举手投足,若说他出身贵族,怕也是有人信的。
但他生在肃佑宗,也会死于肃佑宗。
无人知他姓何名何,面貌如何,年龄几何,宗里就连见过他的人都少之又少。
他常年在肃佑宗最隐秘的一座山峰中居住,伺候他起居的仆人是清一色的哑巴,而宗主这边认识他的仆从,便会叫他一声山主。
夫蜀先生身着一袭绣金黑绸长袍,板板正正地跪坐在茶桌前。
他神色庄重,大概是出于总皱眉的缘故,眉心印着一道浅浅的沟壑,不自觉紧抿着的双唇也向下撇着。
不需多言便足以令人敬畏。
他抬手将茶具一一摆开,面不改色地问:如何了。
黑衣山主轻哂,回答说:准备齐全,今晚便可。
夫蜀先生若有所思,颔首深吸了一口气说:
但取神力,妖鬼凡不敢犯吾族。
山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只是略垂着头,手指摩挲着茶盏,叹息着说:如果人间真的太平该多好。
肃佑宗会做到的。
夫蜀先生抬起眼不偏不倚地注视着他,非几字诳语,肃佑宗将是天下的庇佑。
内殿静默半晌。
茶梗从杯底里浮起竖立着,隐隐约约冒着小尖儿。
民间说这是吉祥的好兆头。
也不知夫蜀先生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茬儿,神情放松了些许说:祈酒那孩子怎么样。
梦中客仿佛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意识昏昏沉沉地想:祈酒沈祈酒么?
山主持盏的手一顿,哂笑说:还是不认同请神。祈酒这孩子,心善,但是唉,徒儿长大了,有自己的看法了。
这个人是沈祈酒、沈鹤归的师父?
梦中客想努力看清这人挡在黑纱后的容貌,但无功而回。
夫蜀先生面色稍沉,然而并没有埋怨之色。
他望着杯中的水光潋滟,像是透过镜花水月缅怀。
他说:倘若天下太平,汝徒儿的固执善念才是正道。
而吾所能,便是还天下一个太平。
他的字句铿锵有力,几乎是凿在人心里。
字字见血。
山主望着茶杯中的茶梗,抬手作揖笑盈盈道:
宗主圣明。
梦中客的意识渐渐苏醒,他浑浑噩噩地想:
这些人想要天下太平,取了神力又要做些什么呢?
他们要请的神是哪一尊神呢。
这场由大祭司反对的请神仪式终究于九月二十八日夜晚启动。
风急月澈,长明灯的灯火簌簌抖动,仿若野兽的獠牙,要将这夜晚撕个痛快。
夫蜀先生在略显狰狞的神像前站得很直,他微仰首,轻拢衣袖,发梢缠着红线与铃铛,双手扣着一枚铜币,于胸前竖立合十。
扬声念道:人间渺渺,神迹浩荡。听吾怨音,偿吾怨愿。但请神明,入吾梦来。
风吹灯摇,但纠缠着的铃铛却并未发出一声声响。
站在夫蜀先生身后几步远的山主微微蹙眉,心道不妙。
夫蜀先生并无不耐,再次行请神之礼。
这次他将红线拨到身前,割开右手食指中指的指肚,血珠滚进灿金色铃铛里,他扬声道:但请神明,入吾梦来!
血珠顺着铃铛缝隙滴下来砸进他身前明黄蒲团里。
然而铃铛上却是一丝血迹也未残留,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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