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医惨叫一声,被一拳揍地踉跄几步失去平衡,扑通一声跪倒。脸上的狼面具也被打落在地。
晏长清面无表情地收回拳头,道:朝廷瞎不瞎,你管不着。现在你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瞎不瞎。
大巫医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毫无血色,枯瘦的脸。
从脖颈,鼻梁到额头,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似乎是被什么锋利刀刃而留下的,又因为他的肤色极其惨白,就更衬得那些褐色的陈旧伤痕更可怖,仿佛他这整张脸,都是被一些零碎的皮肤拼凑起来的。
晏长清和向瑜皆是一愣。
大巫医嘴角带血,惨笑着挑衅:几个童男童女而已,我就是不说,怎样?反正你不能伤我!
话音刚落,尉瑾突然从远处有些慌张地跑过来:哎呀不好啦!赈济棚前来了好多灾民,都哭天抢地地跪在地上,要为大巫医求情!
大巫医颇为得意地看着晏长清,意思再明白不过:怎么,你权利再大,也敢违背民心不成?
晏长清皱眉,只好嘱咐向瑜将大巫医严加审问,来到赈济棚前。
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前几日好不容易维持好的秩序现下全乱了,上百的百姓蓬头垢面,涕泪交加,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无不哭嚎着要放过大巫医,求大巫医继续发放圣药。
在衣衫褴褛的灾民中,甚至还夹杂着富商,因为衣衫华丽,挤在人群中颇为显眼。然而这些富商的神情甚至比灾民更疯狂,一个个撕扯着衣衫,头发凌乱,眼眶发红,全没了之前晏长清在鬼市所见的那种雍容富贵的姿态。
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皆是这样的富商,个个咬牙切齿,神情疯癫,简直像是随时可以咬人的疯狗!
放人!施药!放人!施药!
愤怒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晏长清的目光从几近癫狂的人群扫过,缓缓落在被疯狂的灾民冲得七零八落的赈济药棚处。药棚已经被彻底毁坏了,洁白的粗布顶棚塌倒在地,踩满了黑乎乎的脚印,破碎的药壶碎片撒得到处都是。
晏长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觉得有些蹊跷。
他知道,尉瑾的药虽然暂时不能彻底根治瘟疫,却能缓解了灾民的病情,保住他们的命。可是为何很少有灾民来领取这不要钱的救命药,而非要倾家荡产,去追逐所谓的圣药?
大巫医不过被擒住一晚,也就是说,这些灾民即使没有储备,最多也只有一晚没有吃上所谓圣药而已。他们何至于如此癫狂,似乎没有大巫医的圣药,他们就会疯?
晏长清看向尉瑾:那些圣药,你见过么?
尉瑾摇摇头,有些委屈道:那些圣药,灾民们都当宝贝一样守着盯着,根本不让我摸。我也只趁人不备,偷偷凑在那快煮开的药罐上面闻了一闻,谁知刚闻出几样常见的药材,就被那几个凶巴巴的灾民发现,非说我是偷药贼,要放狗撵我!
晏长清道:我问你,世间有没有一种药,一旦吃了,就会欲罢不能,形态癫狂?
尉瑾脱口而出:当然有啊他眨眨眼,立刻明白了晏长清的意思:将军的意思是
没错。晏长清看向那些癫狂的灾民,澄澈的黑眸中满是凝重忧虑之色:
圣药一定有问题。如果我没猜错,这圣药里有让人上瘾的成分。一天不吃,就会让人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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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狼无泪七
尉瑾带着晏长清的吩咐,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的毡帐里。
尉瑾意识到,晏长清所说的确很有可能。如果圣药真的有问题,那就麻烦了。
但是,如何才能分析出这圣药的具体成分呢?偷药渣?尉瑾浑身一个冷战,他可不想再被狗撵着咬了。
看着晏长清的担忧,尉瑾心里也很不好受。其实当初他来到秦川,完全是被赫连戎川逼的。可是在这里呆了几天,看到秦川百姓被天灾和时疫折磨的惨状,小太医也于心不忍。
医者仁心。
虽然尉瑾从小师从冷面冷心的神医云不归,但自打他十五岁偷溜下山以来,沾染了不少烟火气,世间多悲苦,他总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可是怎么尽力呢?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点胆怯,再去麻烦晏长清和赫连戎川了。
尉瑾越想越头痛,躺在榻上滚来滚去,锦被全堆在上身,蒙着脑袋开始犯愁。这是他遇到为难事的习惯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毡帐帘一撩,有人进来了。
此时已到了用午膳之时,尉瑾头也不抬,闷声闷气道:我现在不想吃,先端出去
话没说完,头顶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今天可是有你最喜欢的南瓜奶皮包,你也不要?
尉瑾在黑暗中眼睛一亮。
嘿,他怎么把这人忘了!
尉瑾唰地一声猛地掀开被子跳起来,他的动作太快了,向瑜猝不及防,正巧被尉瑾的头顶到下巴,,哎呦一声,手中的一盘热气腾腾,奶香扑鼻的包子掉在地上,骨碌碌四下滚去。
向瑜揉揉下巴,疼得眼中含泪,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兴奋的尉瑾。
向将军!你跑的快吗?尉瑾劈头就问。
向瑜一脸奇怪:当然快了,军中操练,我可经常拿第一。
比大狼狗跑的还快吗?
向瑜更奇怪了:我们玄甲军都是跟豹子比赛跑。
尉瑾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那向将军,怕狗吗?
向瑜:???
九百一十八。
九百六十七。
一千零一十二。
一千一百一十三。
忽明忽暗的烛火下,晏长清静静地听着新上任的县衙主簿汇报近十日百姓染疫数目,越往后听,他俊秀的眉就皱得越紧。
从他进入秦川城到今日,已经过去了十天。为何从他进入秦川城以来,秦川城的染疫百姓数量,不降反增?
他明明已经采取了所有必要的隔离措施,焚烧病尸,赈药施粥,查处巫医。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大人?
新上任的主簿名叫何离,屡试不中的秀才出身。如今已而立之年,但除了参加科举时见过的几个考官外,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官衔。
因此他虽然打心底里觉得晏长清太年轻了,隐隐有些不信任,但面子上,仍旧是小心翼翼,十分恭敬的。
大人,已经报完了。见晏长清沉默不语,何离小心翼翼地开口。
晏长清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