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至少三头大妖来京城,大秦上下文武皆惊,甚至提出迁都,亦或是把大妖拦在边城外城墙以外,甚至很多得了消息的豪门贵胄都开始想办法离开京城,去遥远的乡下避避风头。
就连皇帝也是夜不能寐。
但燕洵偏偏极其淡定,且把责任揽了过来,就连妖国使臣进京也仔仔细细的安排了下来。
水泥路边名额有限,别说害怕了,想去的人没有名额还不能去呢。
这股稀奇古怪的风从上九流刮起,传到下九流,以至于如今满京城上上下下没人再去担心大妖如何如何,都在挖空心思弄名额,甚至还有想要从军,成为道兵镇守路边的,更有走偏门的,想带个木架,自个儿架在人群上面,以为这样就不占名额了。
而水泥路两边也仔仔细细的划出来地方,分给京城各个衙门监管,一个个小吏都抬头挺胸,每日都要来仔细看看自个儿管着的这块地。
王真儿这些和燕洵关系好的小哥儿,也都有名额,而且除了自己能去,还多了几个名额呢。
他兴冲冲的跑回家,对家人道:你们谁想去的?我这里有名额。
我。王彦秋赶忙道。
王家家主话到嘴边,晚了一步,便摇头道:世道当真是变了,燕大人也是奇才,竟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实在是稀奇、稀奇。
大妖来京城,且来势汹汹,原本应该人人自危才是,偏偏燕洵掀起一股怪风,惹得人人都想去看看那头庞大无比的妖怪长什么样,好像没有名额不能去看,自个儿的人生就少了一半似的。
休整一晚,燕洵换上盔甲。
战马也好好的歇了一晚,精神抖擞。
杜美奇早早从坑洞里出来,蹲在营地旁边。
进城!燕洵道。
战马打了个响鼻,迈开蹄子。
后面杜美奇慢吞吞跟上,再后面才是奇达西和另外两头妖怪,后面则是绿鸟等汉子们,再往后是整整齐齐的道兵,幼崽们夹杂在他们当中,一同前行。
战马迈着整整齐齐的步伐,如同凯旋归来的王者。
京城高耸的城墙缓缓出现,城门大开,路两边早已站满三层昂首挺胸的道兵。
燕洵神情严肃,俊美的脸上写满郑重,他一手攥着战伞,一手抓着缰绳,目视前方。
城门没有那么宽大,杜美奇需要钻进去。
燕洵率先进了城门,微微回头对杜美奇抱歉道:麻烦杜美奇男爵屈膝。
无妨。杜美奇略一犹豫,便压低身子,再拉长身子,慢慢钻进来。
他的身体庞大无比,每走一步地面都要跟着震颤。这一路上杜美奇见识到长龙一样的火车,吃了许多美味的吃食,又见识到炸开的坑洞,他便刻意收敛脚步,让脚步没有那么重。
然而即便是如此,水泥路还是有些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有裂开的趋势。
杜美奇看向路两边的百姓。
他们都那么弱小,只有挡在前面的道兵还有些许能耐,然而对比杜美奇,根本是九牛一毫。
偏偏他们脸上都没有恐惧,显然不是大秦逼迫他们前来迎接,而是他们自愿的。
是燕大人!
天啊!
真的是燕大人。
我这辈子值了。
不行了,我快要喘不动气了。平日里只听传闻说燕大人如何如何,如今亲眼见到方才知道平日里的传言是何其徒有虚表,根本描述不出燕大人的万分之一二。
往年若有哪家美人出行,京城百姓便都会跑出来夹道欢迎,只为看美人。
大秦百姓爱美,更胜一切。
故而科举大小三元,尤其是进士及第,才华是一方面,却还要看看样貌,那状元、探花、榜眼要打马游街,供全城百姓围观,若是样貌不堪,便会被百姓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燕洵样貌无双,恰恰完全符合了百姓的想象。
杜美奇微微低头,看向骑马走在前方的燕洵。
在他眼里,人类长得都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两条胳膊两条腿,穿着不同样的衣裳,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
燕洵束着头发,白玉冠上插着一枚玉簪,两缕发丝自然垂落,刚好遮盖住小巧的耳垂。他其实很瘦很瘦,肩膀单薄,从侧面看能看到根根条条分明的肋骨,这种瘦巴巴的模样并不好看。
幸好燕洵的盔甲是幼崽们亲手制作,肩膀下面放了柔软的棉花团,帮助燕洵撑起肩膀。
腰细细的收进去,小腿被长靴包裹,把细瘦的部位全都藏起来。
他也不需要拿沉重的刀兵武器,只需要拿着轻便的战伞便好。
他面如冠玉,皎皎无瑕,没有将军们脸上的风霜;他温文尔雅,声如珠玉,不像饱经风霜的道兵那般声音嘶哑;他细瘦高挑,宛如刚从戏台上走下来的书生。
他身后的大妖默默的跟随,后面形态各异的汉子们都忠心耿耿。
百姓没上过战场,只是道听途说,亦或是看看戏台上的将领,再听听实践闲谈。
百姓见过穿着盔甲,满身霜华的将军和道兵,他们身上还有脏污,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进的煞气,那么恐怖,叫人靠近不得,甚至看都不太敢看。
而燕洵则完全是百姓们想象的模样。
他就像百姓们想象中的画面走出来的人,活生生的,会说会笑,会蹙眉会生气的人。
不远处的高楼中,一群学生正在翘首以盼。
快要靠近了,都准备好了吗?廖哥儿站在窗口,手搭凉棚看向远处。
先生,都已经准备好了。田顺大声道。
那快过来等着。廖哥儿后退,把位置让给学生们。
远处,燕洵打马而来,身后杜美奇轻手轻脚的跟在后面,再往后则是奇达西和另外两头大妖,他们身后是沉默的汉子们,这些汉子形态各异,模样或丑陋或恐怖,统一拿着战伞,偶尔看向最前方时,眼神狂热。
丑到极致就是美。
或许百姓们不懂这些,却依旧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的汉子们。
那不是绿鸟吗?我认识,他少了一只脚这会子倒是看不出来了
高楼上,田顺探出头,仔仔细细的看着燕洵的眉眼,又去他的战马,随后迅速转身,拿起毛笔挥毫泼墨。
嘴唇、下巴勾勒出来,再仔仔细细的勾勒燕洵的眉眼,很快燕洵便跃然于纸上。田顺仔细盯着看了会儿,又在燕洵落后半个马身的地方,半遮半掩的画出镜枫夜,仔细的勾勒出他身上的龙鳞痕迹。
旁边的学生拿着两支毛笔,左右开弓,划出栩栩如生的杜美奇。
形态各异的汉子们。
整齐划一的道兵。
夹杂在其中,只用毛笔轻轻勾勒轮廓的幼崽们。
路边窃窃私语的百姓,捂着嘴眼神惊诧的百姓,面容严肃,捋着胡子的百姓;下人围成一圈,搭了凉棚,品茶的达官贵人。
水泥路两边的酒楼、茶肆,楼中神态各异的人们。
最后,宋飞凉从外面进来,提笔画下在高楼中作画的学生们,拢着袖子站在一边的教书先生们,还有正在作画的宋飞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