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弱的小道兵骑着马跑上前,又飞快地跑回来,兴冲冲道:停了、停了!
可是看清有多少尸体?谢然书赶忙问。
没看清。小兵道。
罢了,进去就知道了。谢然书说着,一夹马腹,飞速冲向城门。
后面的道兵都赶忙跟上,无一迟疑。
边城以外是大片大片的荒凉,寸草不生,看不到河流和村庄,距离最近的灭妖城即便是骑马也要跑好几天,这些见惯京城繁华的道兵身处这片荒凉无比的边城,都有种窒息感。
只有边城还有些许人气,里面有些活人,其余的地方宛如外城墙以外的妖国境内。
破旧的城门又关上了。
阮端熙喘了口气,上前恭敬道:吾乃鸿胪寺少卿阮端熙,请开城门。
第一次从灭妖城赶来边城,所有人身上都带着足够的干粮和水,进城后忽然兵荒马乱,许多人都慌不择路,干粮和水都扔了,如今再来边城,大半道兵都是口干舌燥,两眼发晕,又饥又渴。
即便是阮端熙也只是吃了一小块干粮而已,他翘首以盼的看着城门旁边的瞭望塔,等着里面的道兵探头出来。
许久,寒风呼啸而过,边城里面不知什么地方正在煮红烧肉罐头,那香味飘出来久久不散,惹得许多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烟火气。
有一些软弱的道兵偷偷的哭了。
瞭望塔没有道兵。谢然书眯起眼睛看了许久,这才终于确定。
那当如何?阮端熙一下黑了脸。
若是没有先前的经历,没看到大妖动手,此时他定然不会再等,而是让身后的道兵冲开这个破旧无比的城门,直接闯进去。然而此时里面越是平静,他就越是不敢。
透过儿戏似的城门,可以看清楚里面一片片断壁残垣,那些粉碎的土石、倒塌的城墙,一个个巨大的脚印,一个个穿透数面土墙的洞,都昭示着这场对战多么轰轰烈烈。
地上血迹极少,也没有四处可见的尸体,甚至更远的地方根本看不清有没有血迹。
那可是大妖,能够对上四头大妖,还能有这么小的伤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有道兵忍不住小声说:若是我等对上一头大妖当如何?
碾压。
我们没有战伞,没有那些修为高的汉子,也没有那些保育堂的幼崽,更没有燕大人。我们就只是最普通的道兵而已,甚至还比不上边城道兵。
往年只要大妖攻城,边城都损失惨重,我们对上大妖,只会更惨。
我们这些道兵有什么用?
没用。
他们护送妖国使臣,也想过一鸣惊人,也想过力挽狂澜。
然而在事实面前,他们终于发现,一切都不过是坐井观天的幻想而已,真正有能耐的并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被排挤,被打压,被妒忌,被看不起的道兵和幼崽,而是燕洵身边的那些道兵。
他们沾沾自喜,自以为把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自以为大妖也不过如此,自以为自己便能守卫大秦,到头来迎接他们的是当头棒喝,迎接他们的是屁滚尿流,吓得魂不守舍,吓得摸爬滚打,恨不得立刻回京城,回到最安全的家中才好。
边城大营中,道兵冲着燕洵道:钦差大元帅,他们回来了。
正好我想了个主意。燕洵一拍手,赶忙说给在场的将军们听。
听燕洵说完,杨叔宁哈哈大笑道:燕大人当真是不客气,就不怕得罪他们吗?
已经够得罪了,再得罪也就那样。燕洵笑道,既然各位没意见,那便这样吧。
破城门年久失修,风一吹,其中一根木棍直接掉了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滚到阮端熙眼前。
然而即便是如此,阮端熙也依旧不敢露出怒容,他一定要进去。
各位久等。终于,道兵爬上瞭望塔,探出头来,马上开门。
两个道兵小跑着出来,把破破烂烂的城门打开,让众人进去。
进了边城,哪怕是入目之处是一片狼藉,但阮端熙还是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进了边城,他就能徐徐图之,慢慢寻找机会。再怎么样,他也还是鸿胪寺少卿,手底下有一众道兵,他这可是奉的皇命,至高无上。
原本宽阔平坦的水泥路此时变得坑坑洼洼,还能清除的看到上面留下的深深的脚印。
阮端熙一边看着周围在心中估测着燕洵手底下的人会有多少损失,一边想着对策,如今他到底还有鸿胪寺少卿的身份,又带着兵,住边城大营肯定不合适,那么就只能去住火车站。
传闻中六皇子新开的铺子就在火车站。
阮大人。谢然书从后面追上来,脸色难看。
去边城火车站!阮端熙道,谢千户,你听本官的,到时候一切都不在话下。
谢然书顿时黑了脸,指着前方,阮大人且看。
啊?阮端熙这才看向前方,看清楚前面黑压压的道兵后,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发抖,只因那些道兵全都虎视眈眈,根本没把他这个鸿胪寺少卿放在眼里,有些道兵甚至还似笑非笑,宛如鬼魅。
那就是阮大人?棕猪大咧咧道,长得这么难看,我还以为鸿胪寺的官员都是极好看,像燕大人那般的哩。
棕猪你再磨蹭就抢不到人了。花豹说着,一夹马腹冲出。
后面一众道兵都如狼似虎的冲上前,一股脑儿的把包括阮端熙在内的所有人都包围起来,有的道兵脾气急,还绕着他们跑圈,眼睛钩子似的打量着他们。
你们要做什么?阮端熙大喊,本官可是
各位大人。
阮端熙从马上跌下来,赶忙爬起来向着那边看过去,只看到高壮的战马,没看到人,不由得有些惊慌。
哥,跟他们废话什么。又一匹战马跑到前面,蛋弟弟抓着鬃毛,唰唰唰爬到战马脑袋上,小手扶着战马的耳朵,大声喊道,当初这位鸿胪寺少卿大人离开京城时,可有来看过他的顶头上司鸿胪寺卿?哼,还有谢千户,你改投新主,可有想过今日?
你阮端熙脸色涨红,他终于看到了站在马头上的蛋弟弟,还有被马脖子挡住的一只小幼崽。
当初他离京时,燕洵虽然已经归还虎符,但他依旧是钦差,于情于理阮端熙都不应当如此目中无人,只是那时他被银钱和背后的那些大人的支撑冲昏了头脑,早已不把燕洵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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