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秦四便看了眼贴墙站着的太监一眼,叫他去喊人。
太监也不敢出声,赶忙打开车门下去,到了外面这才敢大口大口的喘气。
其实大妖车里面并没有到他不能喘气的程度,甚至是在大妖车里面伺候着比在宫里伺候要好多了,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看到不该看的,担心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犯了宫里哪位主子的忌讳,回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妖车里面的禁忌就是燕洵,可以他的身份是根本没机会靠近燕洵的,便是秦四身为皇子,其实靠近燕洵的机会也不算多。
倒是贾经好命,他总能轻而易举的就得到靠近燕洵的机会。
这边贾经进了大妖车,听燕洵一说就知道该怎么办,他拍着胸脯子道:大人且放心,我先跟他们周旋周旋。在县城情况未明以前,我不会轻易答应去县城。
恩。燕洵点头,去吧,可以问问他们县城是不是需要伤寒冲剂、棉布、盐等等,这些都能直接调来,若是缺的话,就先弄一些用用。
怎么可能不缺,先前在镜子里看到的人衣裳都不怎么好,这还是县城的人,下面村子里的人怕是比不上县城,那些个布、盐、肉等等定然是缺的。
成。贾经想也不想的答应着,我先去问问,回头再来找大人商量。
虽然燕洵是想让他做主,不过贾经也不傻,他且不会自己做主,好歹得问问弄清楚章程再说,反正他承认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老纨绔,可即便是老纨绔也会想办法把差事办好的。
眼瞅着贾经出去,燕洵便过来看秀蛇。
躺在玻璃箱中的少年一直睁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燕洵过来,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燕洵。
他又变成了寻常的模样。
秀蛇。燕洵轻声道。
少年静静地看着他。
钟毓秀。燕洵又道。
少年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平静的表情一点一点龟裂,变得痛苦。
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他是秀蛇,也叫钟毓秀,他曾经是钟毓秀,是钟家的
去请钟大人来。燕洵道。
靠墙站着的太监又赶忙跑去请钟系,这样的差事其实也很容易,不过是跑腿传话而已,半点难度都没有,但他还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因为他的主子都这般紧张,他又哪里敢放松。
钟毓秀,秀哥。燕洵轻声道,你究竟是钟家哪一辈的人呢?
从外面进来的钟系刚巧听到这句话,他身体猛的一晃,三步并作两步扑过来,盯着玻璃箱里面的少年看,钟毓秀,你说你叫钟毓秀,你说秀哥?
玻璃箱中的少年轻轻点头,他想起来了,他确实是叫钟毓秀,曾经他也确实是秀哥。
给钟大人一碗安神汤。燕洵道,莫急,慢慢来,他现在还活着,以后也会活着,有的是功夫
可燕洵的话在钟系耳中却渐行渐远,叫他逐渐听不到了。
花树幼崽端着安神汤跑过来,站在很高很高的铁架上捏着钟系的嘴给他灌下去,成了。
用药镇着,钟系身体晃了晃终于是站稳了,只是他表情依旧痛苦,喃喃道:钟毓秀是我爷爷,我爹是爷爷收养的。常听我爹说,当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何等惊才绝艳,若是他能
若是他没有英年早逝,现在定然是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若是他没有
若是
我的户籍不在下沙县,是当年我爹临终前迷迷糊糊的说了下沙县,我这才想办法来了。钟系低声道。
所以当初的状元虽然有密集恐惧症,不为上官所喜,但也还不至于到下沙县上任县令的份上,这一切都是钟系有意为之,只是因为他爹临终前说的模糊的三个字而已。
结果一来下沙县就待了这么些年。
结果待了这么些年也还是不知道他爹嘴里的爷爷近在咫尺。
玻璃箱中的人还是俊秀的少年模样,也是少年才有的身体,而外面的孙子却已经长出不少白发,脸上多了许多皱纹,便是脊背也有些佝偻,站的没有那么直了。
当年我确实是救了个孩子,他是无意中闯进来的,我想法子送他出去,顺便给了他一些银钱,还笑称收他为养子。他还说等将来自己有了孩子就取名叫钟系,并且会让他再来找我。少年说着很久很久以前,明明已经忘记,而现在忽然想起来却又十分清晰的记忆,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他长大了,成家立业有孩子了。
并且孩子还来了下沙县,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该来的不来的话,就不会被耽搁这么些年
我不后悔。钟系道,我不后悔。
面对须发皆白,还是少年模样的少年,钟系实在是喊不出爷爷两个字,可眼前的少年当真是曾经救了他爹,且是他爹嘴里那个惊才绝艳的人。
是他的爷爷。
城中那些少年都没有后代吧。燕洵忽然道,我看你当年年纪应该不大,怕是不能
这么大的少年人,便是想要留下后代怕是也没有法子。
秀蛇点头,没有的。我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且都是自愿的。
是。钟系艰难道。
少年们是自愿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究竟是什么能让惊才绝艳,不管干什么都能有一番事业的钟毓秀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主动选择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这般选择。
没有我们,下沙县将会生灵涂炭,很快整个大秦都会如此。秀蛇淡淡道,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仿佛他做的事情只是吃饭喝水那样寻常。
那些并不是妖怪。燕洵道。
从天上夹裹着云扑下来的东西不像是妖怪,跟妖怪攻城又是不一样,倒是跟歧元县石门里面的怪物有些像。
秀蛇扭头看镜枫夜,又看向小幼崽们,他们都是妖怪吧?果真是不一样的,传闻中妖怪都嗜血残忍,我还当妖怪都是那样的。倒是没想到燕洵这个真真实实的人还能跟这些妖怪相处的这般好,且似乎他还是这些妖怪的主心骨。
他们都是妖怪。燕洵道。
倒是跟那些东西不一样的。秀蛇就道,我也曾想弄清楚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可变成这副模样后,那些曾经的执念和记忆便都模糊了,便是偶尔清醒的时候也基本想不起来。
所以他还是现在神智清醒了才想起来那些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的,记忆和执念。
所以他身在局中,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便是钟系知道的也没有多多少,不过因为秀蛇的存在,他倒是不再瞒着了,知无不问问无不答。
每年下沙县都会选人,被选中的人才有机会变成那样。钟系道,我刚来的时候觉得这很不可思议,那些少年的模样我都看到了,他们实在是跟寻常人太不一样,变成他们那般模样又哪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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