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比你就这样说,真没意思。
容淳看着他,一时兴起,抬起脚,用鞋尖戳了戳他。江逝水看见,连忙按住他的腿:做什么呢?怎么能这样欺负燕郎呢?
做了坏事,小皇帝倒还是一脸纯良:我就是想看看他怎么样才会生气。逝水哥哥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就不这样了。
那还不快向燕郎道歉?
哦,对不住。
燕郎没有一点生气,立即跪伏在地上:陛下言重了。无论陛下对奴才做什么,都是奴才应受的。
江逝水有些无奈,小皇帝在宫里养着,知道李重山安排的人得罪不起,逮着一个燕郎就使劲欺负,偏偏燕郎性子绵软,由他任性。
他叹了口气,让燕郎起来,又捏了捏小皇帝的脸,正色道:以后不能这样。
知道了。容淳看了看四周,亚父不在,逝水哥哥今天要教我念书吗?
碍于建威大将军的权势,太傅不会认真教导小皇帝,江逝水发现这件事情之后,偶尔会偷偷地教他识字念书。
他从袖中拿出一册童蒙识字书卷,放在膝上:来吧。燕郎也过来。
*
傍晚时分抵达行宫,稍作休整,就入了夜。容淳心心念念的骑马只能推到明天。
李重山部署好行宫的防备,匆匆洗了个冷水澡,就抱着枕头被褥,敲响江逝水的房门。所幸江逝水才睡下不久,听见敲门声,他重又点起蜡烛,端着烛台来开门,昏黄的烛光映出他苍白瘦削的面容,披散在肩上的乌发与雪白的中衣更显得他白。他垂着眼睛,困倦又脆弱。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李重山伸出一只脚,抵住门扇。
他堵在门前,被别人看见也不太好,况且倘若建威大将军非要进来,他也挡不住。江逝水思忖片刻,就侧开身子,让他进来了。
关上房门,将烛台放在案上,江逝水一言不发,要从他手里把被褥接过来。其实这间房里什么都有,李重山没必要自己带过来。
但这回李重山显然是做好了克制的功课才过来的。他抿了抿唇,用了个很蹩脚的借口:他们不知道我们分开睡,太晚了,没地方了。
江逝水很配合地点点头,伸出手,要从他手里接过东西。
建威大将军肯纡尊降贵想出这个借口,他怎么敢不顺着台阶下?看似是让他选,其实他哪里有选择的余地?还不是李重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倘若他不肯,则更显得李重山对他情深似海,是自己太不识好歹。这么些天,江逝水已经想明白了,就这样吧,如果逃不了,那就这样吧。几年,几十年,总归很短的。
李重山却不把东西给他,迈开长腿,径直走到榻前,将被褥丢上去,自己铺床。
他原本就会做这些事情,还很利索。指尖触到熟悉的温度,却有些失神。他顿了顿,又道:我不在行宫久留,明天就走。
那时江逝水正借着烛光,仰着头,专心地研究帐子上的绣花。听见这话,也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见他收拾好了,才吹了灯。
尽管江逝水尽力保持平静,但李重山察觉得到,越靠近自己,江逝水就越害怕,抖得越厉害。
想来也是那天晚上留下的阴影。李重山把他吓得浑身发颤,又在他逃出半步的时候,抓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回来,不遗余力地把他哄好。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江逝水慢慢地爬上床榻,在里边的位置上躺好,盖好被子,不留一点缝隙。
照理来说,如今身份地位都变了,该是他睡在外边,伺候李重山夜里的事情。但是从前在江府,他二人就是这样睡的,到现在依旧是李重山占据着外侧的位置。他不提要换,江逝水也假装不知道。
他背对着李重山侧躺,一躺下来就不自觉是蜷起来的姿态,保护自己的防御姿态。
李重山伸出手,小心地勾了一下他散在枕上的头发,却把他吓得又是一抖。李重山心里钝钝的疼。
江逝水定了定心神,回头看他:将军有什么事?
我李重山指了指他的枕头下,嗓音低哑,逝水,我在你枕头下边放了一把匕首,要是晚上有什么事情,你把它拿出来。
没有太大的反应,江逝水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转回去睡了。
房里静静地燃着安神的香料,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江逝水已经能在没有李重山的地方安然入睡了,有李重山在的话,可能还需要努努力。
他把自己整个都埋进锦被里,深吸一口气。
困就睡罢,折腾自己算怎么回事,又不会伤到李重山分毫。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独自挣扎到了后半夜。最后他索性把被子扯过头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快把自己闷死时,他身边的人伸出手,把他盖过头顶的被子扯下来,很轻地捋了一下他的头发,像风拂过。
*
江逝水再醒来时,已经是日头高起的时候了。
李重山早已经离开,门外的容淳小声地问守在外面的人:逝水哥哥还没醒?
传来的是吴易的声音:小公子晚上睡得迟,陛下先去和燕郎玩儿吧。
顿了一会儿,容淳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
江逝水难得地赖了一会儿床,睡足了才起来。老管家年纪大,江逝水没有让他跟过来,伺候的都是将军府的人,由吴易管着。
将军还有些要事,一早就回京了。走时让我一定照顾好小公子,小公子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
好。江逝水顿了顿,忽然道,吴易。
小公子请吩咐。
江逝水端起茶盏,却不沾唇,只是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瓷盖:李重山是不是去处决叛贼了?
吴易一噎,没敢开口。因为事实确实如此,这些年梅疏生不知怎么联系了一群的世家公子,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私下动作,给建威大将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李重山也派人暗中查探了好几年,前些日子刚刚全部查清。梅疏生作为头目,自然是死罪难逃。若不是顾忌着江逝水,李重山直接批了死刑就是,绝不会费尽周折,提起什么夏日避暑的旧例,把江逝水先从皇城支开。
江逝水见吴易躲闪,也不再为难他,他也不过是为李重山做事。
我只是之前看到他批过的几封折子。
他自己上的折子,他自己批复,还挺不错。
江逝水放下茶盏:我去陛下那里。
说完,他就站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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