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房的光线很暗,电灯是最古老的那种灯泡,老人热情好客,一会儿要给他倒水一会儿要做菜给他吃一会儿又要剥茶叶蛋,林灯一都拒绝了。
爷爷,我该走了,天黑了。他不怎么喜欢跟陌生人待在一起,尽管对方并没有恶意。
但是很抱歉,只是他的习惯。
所以,林灯一并不打算久留,转身就要离开。
举手之劳而已,老人家太过热情,他受之有愧。
爷爷一路送他送到门口,一直在说着话,可见平时也没个聊天的人。孤单一位拾荒老人独自生活,说也可怜,逮着个人就可劲说。
天黑了,沿着外头那大路一路走就能走出去,路好找,我每次捡瓶子都会去那边,那边都是有钱人,没人跟我抢,呵呵。路上小心,别摔倒,门口石头多。
恩。林灯一点头就要走。
确实,外头漆黑一片,他刚从房子中出来,视线还没完全适应,谁成想一扭头就踩到了块石头,整个人陡然往旁边一歪。
爷爷一声嘿哟还没来得及发出,林灯一就栽进了一人的胸膛。
撞的他有些发懵。
好在对方眼疾手快,适时拖了他一把,林灯一立刻从他怀中走出去,说了声:谢谢。
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不让走了。
他的手腕被捉,对方力气极大,死死拽着他,林灯一蹙眉抬头,冷声就要质问。结果一抬眼,如此近的距离,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人。
两方都无言:
半晌后。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这黑夜中突然出现的人,不是喻泽年又是谁?
喻泽年大包小包提着许多菜走了进来,熟练无比的往桌子上一放,然后就插着腰转身瞪着林灯一。
林灯一站在那有些无语。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在这也能碰到他。
然而,喻泽年接下来的动作让他更无语。
他去洗了手,走到林灯一面前,说:既然你在这,刚好,来。
他朝林灯一伸出手,手一反转,手背朝上,说:吹。
林灯一:??
哈?
您老还记着呢?
喻泽年:快点,我痛一下午了,你挂我电话之后我更痛了。
你有毛病吧?林灯一感觉自己在跟一个智障儿童对话。
喻泽年:就一下。
就吹一下我就满意了。
不要。林灯一脸红了,只是房中的灯光太过暗,也太偏黄,被照得完全看不出脸色。但他自己知道,脸都跟要烧起来了似的。
喻泽年颓丧的收回手:哎,小时候妈妈不给吹,长大后朋友也不帮吹,我怎么那么可怜。
喻泽年垂头丧气的去帮爷爷洗菜,那背影看上去落寞又可怜。
站在门口的林灯一: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什么十恶不赦不关爱儿童的坏人一样。
喂。他喊了一声。
喻泽年陡然转身笑意盎然,俏生生回答道:哎!
就他妈操了,老是上他的当!
林灯一凶他:滚出来。
院子里能站的地方很少,也没有灯,全靠屋里的昏暗和天上的星子。
林灯一没好气的偏过头,问:哪儿破了。
喻泽年指着一处:这儿。你是不知道呀,今天下午那个叫阿龙的,气势汹汹的冲进教室,二话不说就把你的桌子椅子全踢了,我刚好在睡觉,一醒来一看,这哪儿成啊!怎么能这么对我小同桌的桌子,于是,我左青龙右白虎,一个过肩摔又一个扫横腿,把他打得跪地求饶嗷嗷叫,还对着你的桌子大叫三声林大爷我错了。
林灯一对着他的手背找了半天没找到破的地,闻言冷笑一声:怎么没叫你三声年大爷呢。
话一出,他和喻泽年都一怔。
喻泽年心道:操,差点应了。
林灯一则想着:这名儿真特么耳熟。
喻泽年赶紧打哈哈:叫什么年大爷,我哪能在您面前称爷啊,您是我爷爷才对,我供着您!
林灯一指了指里头:爷爷在那儿呢。
话都说到这了,林灯一问:你怎么认识的?
喻泽年:认识好多年了,我小时候他就在这,我喜欢往海边跑,一来二去就熟悉了,他一孤寡老人拾荒这么多年,无妻无子,我来陪陪他。
无妻无子?
是,一辈子没娶妻生子,我说给他置办个新家什么的,他也不愿意,非说哪儿也不去就要在这,问他为什么,说能看见海对岸,能第一时间看见开进港口的船舶。
老头年轻时好像是当兵的,后来发生了点事,就在这待了一辈子,回头有时间我跟你慢慢说,倒是你怎么在这,是不是有点太巧?还是你早就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故意来这蹲点找我?
你怎么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几斤几两,就你还值得我蹲点?林灯一一声冷笑,那眼神分明写着:自、作、多、情!
操。喻泽年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这小同桌嘴是真的厉害啊。
林灯一看着美滋滋在里面忙活的老人,屋中的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是喻泽年带来的火锅。
老人不让他俩动手,把他俩撵鸡似的撵出来了。
喻泽年跟林灯一站在外头,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还没问你呢,你下午到底干嘛去了。
不是跟你说了陪舅舅么。
哈?
喻泽年惊道:你舅舅住这?!他指着黄土地,脑中顿时联想到林灯一的家世。眼里瞬间透露出一股怜爱。
林灯一:
喻泽年,我在你眼里到底多穷?林灯一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喻泽年不好意思说,怎么能说别人穷呢,多伤人呀!
也就吃不起饭买不起衣服学费靠打工家里没人管孤零零小可怜的程度吧。
我舅舅不住这,你听仔细了。还有,我最后说一遍,我不穷,我有钱,我有很多很多钱!他到底怎么说喻泽年才能相信,怎么这么犟呢。
好好好,行行行,我的小同桌最有钱了好吧。喻泽年服软,您说什么都对,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