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过来,闻人清眼底神色就一顿。她缓缓坐直身子,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
没事了。
她指尖蜷起,心跳得快了几分。
有糖么?
她忽然抬眼,声音清浅地问。
噢!有!奶熏立刻回身去座位拿过来糖果。
闻人清静静看着她,并不接。
她黑漆漆的眼睛,乍一看像有一个黑色漩涡,把所有望见这双眼的人全都吸进去。
季熏一愣,然后自动自觉得剥开糖纸,举起小手:喏。
清清真傲娇呀,还要人喂。
清冷的女孩垂下眼,缓缓张口,咽下这个小粉团递过来的糖果。
它的甜意像一场奇迹。叫她慢慢习惯。
连带着心里起伏不平的地方,也跟着平静下来。
这天三二班发生了一件事,施茜体育课上到一半就跑了。她旷了下午的两节课。
顾沫回头看着施茜的空座位,叹了口气。
她有些拿不准主意,要不要把施茜做的事情,告诉季熏。
在昨天那件事上,的的确确是施茜做的不对,她应该去给季熏道歉。不管理由是什么,这种做法都是错误的。
她回头时,瞥见闻人清安静做题的侧脸,忽然打了个寒战。
不行。
要是让闻人清知道了施茜做的事情。按照她对季熏的在意程度,还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来。
顾沫心里挣扎万分。
然而第二天早上来教室,她却听到教室里的同学议论纷纷。
咱们班这是什么运气。前天是季熏被关到厕所。昨天就变成了施茜被关到休息室。
学校为了接待外来的教师和巡查领导,专门给他们腾了一间很大的休息室。
休息室平时没人用,都空着。偶尔还会有学生溜进去,坐一坐里面的沙发,舒坦一下。
但这个休息室,白天待着觉得挺好挺阴凉,如果晚上也一个人待着,就有点渗人了。
那么大一个休息室,从东望到西,只有你自个儿待着。挺吓人的。
所以昨天是施茜体育课,自己跑到了休息室?
这我怎么知道,等她来了,你问她啊。
我也是听门卫讲的,晚上九点多家长找过来了,说孩子还没放学。问怎么回事,后来经过休息室,听到里面的动静,才知道施茜被关在里面了。真倒霉。
同学们叽叽喳喳,拼凑着从不同人口中得到的小道消息。
顾沫心里一跳。
怎么会那么巧。
她先是回头看季熏。
座位上奶熏同学睁着晶亮的杏儿眼,小嘴半张。仿佛也对这个消息感到很意外,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
顾沫咽了咽口水,缓缓转过脸。
闻人清她声音干涩地开口。
她很少主动和这个不爱理人的同桌说话。
闻人清写字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什么事?
她声音清冷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调和情绪。
顾沫窒了片刻,一咬牙道:施茜的事情你知道么?
闻人清形状好看的丹凤眼里,神色变都没变,她静静看了顾沫半晌,只有睫毛眨了眨。
你说什么?
顾沫被她看得浑身发毛。
刚才那一瞬间,像掉入了某个会夺人性命的冰窟,冻的她浑身发冷。
她便摇头,强笑道:没什么。
应该、大概是她多想了
闻人清讨厌谁,从来都摆在明面,她不会、也不屑去绕着弯做事。
可只有顾沫自己才知道。
她对这个同桌的忌惮,比从前更多。而对季熏在对方心里的重要程度,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她仿佛看到了一株黑心莲,正在奶熏同学面前人畜无害的盛开。
清冷、热烈,还护短。
施茜再来学校的时候,人整个的看起来比以前消沉了几分。
往常她和她哥一样,性格也是喜欢热闹。爱往八卦堆里跑的。
现在看着,性格就像来了个大变样,安安静静的,一点儿也不惹事了。
顾沫看在眼里,找了个没人的机会,偷偷问施茜: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关到休息室里?
施茜低着头,听到这句话,忽然来了一句令顾沫极为意外的话:是我自己关的。
顾沫都傻了:你说什么?
施茜抬起头: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她从来没想过,闻人清会主动来找自己,和自己说话。
可是却是为了季熏。
原来闻人清真的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哪怕没有亲眼看见,也凭着自己的反应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到现在还清楚记得体育课那天的失落心情,她没有从闻人清那里得到半点对方看着季熏时的温柔和笑意,却只有冷漠和厌恶。
于是她主动说:如果我也被关起来,是不是就扯平了?
闻人清只是冷冷看着她,扯了扯唇。
她却觉得那个笑容好看极了。
原本是自己心甘情愿,可到了晚上,瞧着外面的天一点点变暗,空旷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施茜终于感到害怕。
黑咕隆咚的夜里,外面仿佛蛰伏了许多不知名的怪兽,没有一个人陪着自己。
大概人只有到感同身受的时候,才会对自己以前的作为,有几分内疚。
她这才意识到,那天对季熏的恶劣。
她想去和季熏道歉,然而闻人清却冷冷看着她:不需要。你的道歉只会让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黑暗。她不需要知道。
不需要知道这些不能容于光明的东西。
这种不屑,让施茜几乎要把头埋到地缝里。
她第一次知道,后悔和羞愧这两个词,品尝起来是那么苦涩和难熬。
六月份的时候,象城就已经有几分热意了。
下课季熏会去买小雪糕吃,一个包装袋里有好几个不同颜色的那种布丁雪糕。
她会分给身边的同学吃,人小,雪糕吃多了会肚子疼,大家分一分就正好啦。
通常这个时候,顾沫会小心翼翼看一眼闻人清,确定同桌的反应。
假如对方露出不悦神色,她就不伸手拿雪糕了。
这朵黑心莲的占有欲,连本人应该都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顾沫却看得很清楚。
关于季熏的一切,闻人清都表现得极为在意。
不,她虽然表面上没有完全表现出来,不说也不表达,眼底神色却是会变的。
也就季熏那样的小精灵,才能这么没心没肺的和闻人清相处成好朋友。
清清,你要哪个?季熏让闻人清先选布丁的颜色。
然而对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雪糕,抬起眼帘:这支。
她看的是季熏刚才就咬过一口的香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