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和季熏对上的那一瞬,他眼里的好奇一瞬变成警惕,脑袋飞快缩回,砰得一下用力关上了门,像只长满了刺炸开的刺猬。
季熏收回眼神,小翠就解释道:那是廷少爷。
廷少爷?季熏有些好奇,看着小翠准备等她说下文。
小翠却住了嘴:如果熏小姐想了解这些,你可以去问小姐。我不好多说什么。
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季熏就立刻懂了。
这是家事,还是比较私密的家事,所以小翠不好和自己多说什么。
她把这件事情在心里记下,准备以后有时间再问问清清。看小翠刚才的表情,这里面似乎有一些隐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清清。
到了书房门口,小翠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站到门边,侧过耳朵。
里面风平浪静,并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小翠摇了摇头,暗示季熏,一切还好。
于是两人就跟一对守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盯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
不知道过去了三分钟、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季熏看着那扇门,眼睛都盯得有点酸了。
咔嚓。
门猝不及防、毫无征兆的开了。
季熏倒退一步,贴到墙上。和门里出来的闻人清大眼瞪小眼,有一股子被抓包逮到的心虚。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一年,季熏觉得清清变化越来越大了。
小时候那种隐藏起来的气场,变得越发强盛。
往往清清皱一皱眉,或者什么也不说看着自己,她就有种面对深不可测的大佬的感觉,不仅脚底发软,还有点想溜。
我不放心,就来看看她盯着闻人清沉静的眼,小声解释。
心里却有点纳闷,自己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会心虚呢!
我很弱?
闻人清望着她,眉梢挑了挑,嘴角一抹揶揄的笑意。
季熏一窒,摇头。
不是你弱,是我担心你,怕你被说,或者受委屈。
十几岁的小少女,真诚的像天边最纯洁的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真诚的砸到人心口,叫人不得不震颤。
小翠在一旁偷笑,努力不让自己打扰两个小少女的交流。
闻人清却忽地抿紧唇,侧过脸看了眼小翠。
那一眼冷冷的,小翠立刻道:我进去看下夫人。
她手里还端着刚才切好的果盘,用一只手稳稳的端着,另一手推门进去。
屋里的闻人月看见她进来,抬了抬眼皮。
夫人?小翠走到近前,关切地问。
闻人小姐不管怎么样,有熏小姐关心了。夫人却
小翠有点担心。
书房里,闻人月已经脱掉了早先在客厅披着的白色狐裘坎肩,她靠着沙发,闭着眼休息,锁骨一字型,很漂亮。
小翠轻轻把果盘放在茶几,走过去站在一盘,安静的站着。
好半晌,闻人月深深叹息。
小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糟糕。我不是个好妈妈。
一向张扬跋扈的夫人骤然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甚至是感伤,实在叫人措手不及。
小翠脸上一刹那闪过慌张,她已经习惯了夫人动不动发脾气,再去收拾残局。
今夜的夫人看着格外的脆弱,像一块欲碎的玉,叫她连说话重一点都觉得不忍心。
不是的,夫人。小翠终于开口,她酝酿着,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
然而闻人月却重新闭上了眼睛:不用说了。
她身子往后靠,苗条又丰盈的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一股子慵懒和淡淡的精致。
仿佛一朵开到极致,艳到现出糜丽的花。叫人连用力碰一下都怕它坏了受不住。
书房里的灯亮着,沙发上的女人从头到脚都艳丽慵懒。
小翠的视线却停留在夫人赤着的脚上,它踩在地上,像个任性的小女孩。
长得好看的人,似乎从头到脚都是精致的。
她知道夫人爱漂亮,平日里甚至非高跟鞋不穿。今天见林老师,也是穿了最挤脚的那双高跟鞋。
后来林老师走了,夫人觉得脚不舒服,就换掉了鞋子。
小翠蹲下来,轻轻握住闻人月白皙的脚,小心的把它放到鞋子里。
夫人,不要不穿袜子踩在地上。现在天凉。
清清,我只是关心你。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会注意的。门外季熏认真解释。
她看着闻人清,忽然道:你的脸有些红。是不舒服吗?
她心里有点内疚和自责。说好了要来护着清清,别让她被月阿姨训。
可是
今天过来的小半天,季熏觉得自己就像个来拜访的客人,根本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很多事情,想的和做的,太不一样了。
想象中,她会张开手臂,在任何清清需要的时候挡在她面前,替她挡掉所有不好的事情,好好守护清清。
可实际上,自己却像个被清清照顾的小朋友,领到房间塞一个平板,各种叮嘱照顾。
她伸出细腻白皙的小手,要去摸一摸人家额头,看看是不是又发烧了。
闻人清却偏过头,克制着自己刚才因为小少女直白的关切,而激烈跳动的心脏,淡淡道:先回房。
那句话还回荡在耳边。
不是你弱,是我担心你,怕你被说,或者受委屈。
她太少得到温暖的关怀和充满爱意的话了。
于是每一次都变得那么鲜明和有重量。
所有。记忆里所有和温暖有关的画面,竟然全是面前这个小骗子一点一滴给的。
她今天给自己一颗糖,明天给自己一片薯片。
无论去哪里,小白手总是要软乎乎的放在胳膊上缠着绕着,像只没骨头的树袋熊。
但凡她神色有一丁点的变化,小骗子便放下一切,柔柔甜甜的问自己怎么了。
于是时光便忽然滚到了这个年纪。
小骗子还在身边,不谙世事的陪着自己长大。
她抿紧唇,带头往前走。
季熏眨巴眨巴杏儿眼,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
她跟上来,还不忘记凑到少女身边,小小声的问:月阿姨真的没说你吗?
闻人清停住步子,那道小尾巴便也立刻停住。
然后小骗子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卖萌似的看着她。看得她心乱如麻。
就是真的被说了,有什么,在面对这样一张脸时,也全都消失不见。
真的没有。我没事。
闻人清望着小少女的眼睛,难得一字一顿的正面回答。
她垂眸,修长的指尖抬起,轻轻替季熏把落在耳侧的一片羽毛拿下。
羽毛是小少女羽绒服帽子上的,就跟它的主人一样,落到掌心柔软的给人带来一股微痒的触觉。
季熏就笑了:那真的太好了。
希望月阿姨真的和小翠说的一样,开始变好。
她的清清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她值得最好的情感和珍惜。
也值得拥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小少女笑起来,梨涡绽现,贝齿洁白,仿佛一朵纯白的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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