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轻重缓急。穆昀祈不以为意。
来人!那人高喝。
吕崇宁上前一步挡到家主身前:邵相公,郎君身上余毒尚未清呢!
未尝理会他,面对入内的侍卫向侧一指,邵景珩音色俱厉:将他拿进司狱,与逆党一道候审!
侍卫从命上前拿了吕崇宁。
郎君!彼者转头急看穆昀祈,目光露忧,却显然不为自己。
捏捏拳,无事!,穆昀祈回以一个宽慰的眼神。
吕崇宁被押走,那人一字未出,向内而去。穆昀祈一迟疑,随之入内。看之径直走到书架前,取出了右侧那个匣子,当下唤亲信去取印鉴,自则坐下奋笔疾书。片刻,印鉴送到,见他取出匣中的鱼契封入皮囊,盖上司印,附上方才的文书一并交付亲随,吩咐:带此即刻去振兴军大营调兵北上!
使者领命已去。穆昀祈却还沉浸疑思中,似不甚敢信方才之事。
那人起身踱前:霍阑显最好能信守承诺,及时发兵与我成夹击之势,令霍兰昆不敢妄动!否则,霍兰昆一旦应战,我八千大军至多与之周旋两日,无论彼时形势如何,我即撤兵。
穆昀祈目光游离:你半途折返,就为此?
我答应过你,会自斟酌。一语淡过,拉起他:回去,用膳服药罢。
穆昀祈乍似醒转:吕崇宁
总需小惩大戒!说到此,那人显然不甚愉悦:关乎曾无化,你回去也当给我个交代。
话是这般说,然回到官舍,服侍进膳用药,彼者一如往常亲力亲为,无不用心。至于前言,似早忘诸脑后。
用过药,穆昀上榻才躺下,便看那人转身,心中一急:你又要去?
回头对上双满怀忧思的眼睛,邵景珩稍一迟疑,便在榻边落座:我就在此,你安心歇息。
这才留意到,其人眉宇间浅露的一丝倦意。闭了闭眼,穆昀祈心头五味杂陈。侧转过头:我之意是,你奔波了一宿,还是先去歇一歇罢。
床边人似乎笑了:无碍,当初北伐羌胡,遇战事紧凑,几日夜不合眼皆是常情。当下不过一夜未眠,算不得什么。
今日这药,见效似教以往快,此言入耳,穆昀祈神志已略恍惚,一时呢喃:不去,便在此歇一阵言间,外侧的手拍拍床榻。
少时宁阒。
半露出被外的手忽被一团暖融包裹:阿祈,我带你换个安宁处养伤罢。
唔朦胧中觉此话别藏意味,但穆昀祈已无从细思,张了张嘴,只发出轻微的一声:嗯
第18章
做了一个颇长的梦,梦中舟车交接,久历颠簸,却不知所向,令人惶惶。天色及黑,赶到一处城下,却见两军对垒,战事即发。忽而战鼓声起,硝烟弥漫,头顶箭雨遮天盖日,令人猝不及防,更无处可逃
胸口突跳,勉力睁眼,却见一片暗色,身体亦似悬空!乍一惊,慌措伸手,却触到一堵软墙
无碍,已到了。熟稔的人声响起,随即,人被放平到榻上,便觉眉心一点温热,半片脸被包裹进手掌的暖意中。
眉心舒展,穆昀祈侧了侧头,安心入梦。再醒来,已是晓光入户。
床边不见人影,穆昀祈心下一阵失落,披衣下榻,环顾周遭却倏石化这是,邵家西院的卧房!一夜之间,他竟回到了京中??还是
揉揉额角,极力回思前夕之事:入夜,与往常一般,用膳服药,上榻歇息,一梦醒来,便难道,自己并不只是睡了一夜??
快步来到堂中,环顾一圈,摆设却也与西院如出一辙!心中狐疑愈甚。转身拉开屋门,刹那伴随寒意袭来的,是几声萧索的鸟鸣偌大的院中,竟空无一人。
踱出门外,抬眸见一片灰白高耸入云的山峰,此刻被雪色笼罩。以为自己尚在梦中,穆昀祈闭眼再睁开,一切如旧!环首四顾,周遭皆是山此处,竟是坐落山谷之中!难怪蘧寂,除了拂过的风声,与雪树丛中偶现的一两声鸟雀惊鸣,再无动静。
院中一应也与西院相似,只西墙下的树木尚未长成,不过一人高矮,似移栽不久。院外空旷,倒是东墙外一缕青烟正袅绕而上想是厨间。
这院落,几是孤自成宅。
阿祈,我带你寻个安宁处养伤罢?耳边一言轻回。
安宁处穆昀祈低头,默自咀嚼着这三字,一丝无奈意在嘴角漫开:此处,着实安宁,以致于置身其中,便教人疑心自己是否已然出世脱俗
吱呀一声,打断思绪,转眸见那个熟稔身影已立在门前。
你醒了?有些意外,邵景珩跨入内,外间冷,进去洗漱罢,我即令厨间备早膳。
瞄了眼他手中的铜水壶,穆昀祈眸光一动:此处无人了么,竟需你亲自取水?话是这般,却依言转身。
来人随在他后,解释:此处只留了两个做杂活的小厮,以及两个厨娘,其他侍卫皆驻守山下,无事不会入山。
穆昀祈回眸:曾无化与吕崇宁呢?
他二人在唐懋修一事上皆有过,当下被我遣去戴罪立功了。彼者笑笑。
略微一忖,穆昀祈面色忽凝:去查药人?还是救荀渺?你当知此事若不得知己知彼、周密部署,他等必然有去无回!
你以为我会无端冒进,令他二人白白送死?似失望,那人口气带了丝幽怨。
那穆昀祈眸光轻闪:你是已查得什么?
拉他进门,那人才不疾不徐:唐懋修我还未及细审,当下自不至贸然举动,他二人是代我去寻药了。言间走到架前将热水倒进盆中。
寻药提到了,才想起还有此一事。穆昀祈摸摸鼻子,心中暗松一气,上前两步:那你可知,唐懋修说过,荀渺
我知,自不会拿人命儿戏!邵景珩回头:先洗漱罢。
信他所言,穆昀祈顺从接过其人递来的绢帕,未再多话。洗漱罢,用过膳,眼见那人又要出门,便知是去取药,顿露厌色:我欲出去走走,一阵回来再用药。
虽有些意外,邵景珩却未拒绝,只令他稍候,自己且出门去。
独自无趣,左右环顾一圈,穆昀祈忽又好奇心起,转身进了书房。
不出意料,此中摆设,一应也与西院无异,就连桌椅几榻的位置似乎也丝毫不差!而若非木器漆色颇新,显然皆是新做,他便果真要疑心:那人是否会什么隔空挪移之术,是将整个西院原封不动挪来了呢。
绕室中转了圈,踱到书案前,翻翻案头整齐叠放的书,见第一本便是前几日那人尚读的《六韬》,暗叹一气:看来彼者是做全了打算,欲在此久驻了!微微侧身,眸光落定在书案左侧的一物上。正此时,外间响起脚步声,一忖,刻意弄出些动静。
少顷,门帘一挑,那人探头:走罢,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