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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烈狗/陈年烈苟——不问三九(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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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他跟迟骋回教室趴了会儿,盖着迟骋的校服外套,迟骋隔着外套拍了拍他的后背。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三次失聪之后,陶淮南很小声地叫了声潘小卓。

潘小卓当时正在翻书,随口答应着:啊?

陶淮南慢慢地问:下午你能陪我去一趟医院吗?

潘小卓马上问:你怎么了?

陶淮南鼻尖上还带着刚才的冷汗,眼睛对不上焦,向潘小卓的方向微微侧头,轻声说:我有时候听不见声音了。

潘小卓吓得扑棱一下在椅子上坐直了,眼睛瞪得溜圆,瞪着陶淮南:什么意思?什么听不见?耳鸣?听不清??

陶淮南摸了摸耳朵,手指都还在抖:不是听不清,是听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潘小卓瞪着陶淮南,有半分钟的时间没说出话来。

两个都是乖学生,潘小卓还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他俩从来没惹过事没闯过祸,下午一请假老师就给了。

潘小卓说陶淮南不舒服,想陪他去打针。老师痛快地给了假,让他们去校医院,还让潘小卓照顾好陶淮南。

两人没去校医院,偷偷跑了出去。

查了一下午,能做的检查全做了,陶淮南身上不揣钱,钱都是潘小卓给垫的。几种听功能全测了,声导抗做了,耳蜗电图也做了,可这一下午却什么都没查出来,没有器质性病变,耳朵好好的。

潘小卓哆哆嗦嗦地问医生:那是为、为什么啊?

医生是个年长的教授,戴着厚厚的眼镜,说可能是精神性的,不要太担心,又问家长呢。

潘小卓说:先不想让家里担心。

医生又说了遍没大事儿,问:高几了?

潘小卓说高三。

教授看了看他们俩,话说得挺温和,说好治,还是要跟家里大人讲,别害怕。

医生还是见得多,不慌不忙地告诉他们别担心,只是重复了好几次要跟家里讲,还说下次可以跟家里大人一起来他这儿看看。两个小孩都不笨,知道医生只是没想加重他们的心理压力,真没事儿的话就不用反复强调让大人来了。

老教授把话说得那么委婉,只在最后才提到了一个词。

这个癔症性聋呢,它不是说你就真聋了,毕竟咱们功能都好好的,是不?还是受你精神方面的影响,压力太大啊,受了刺激啊,都有可能。我也有些患者,什么刺激都没有,做了个害怕的梦,醒来就突然听不见了,所以没关系,别担心,能治。

潘小卓拧着眉问:那得怎么治呢?

教授又看看他们,才慢慢地说:这得去精神科,如果是器质性有病变可以在我们这儿,但咱们没真病,去找精神科大夫看看。好多患者不去治也好了,压力没了放松了自然就恢复了,都不是绝对的。

一个可能是癔症性聋砸下来,这四个字怎么看怎么听它都不带个好样。

大夫的话乍一听像是挺宽心,毕竟耳朵没坏。

两个小孩趁晚休之前回了学校,在车上潘小卓问陶淮南:你要跟家里说吗?

陶淮南嗯了声,知道耳朵没坏多多少少宽了点心,低声道:考完再说吧。

潘小卓很担心,却又安慰他:没事儿的,你别害怕。

陶淮南点头,说:我不害怕。

那时候陶淮南的确是不害怕的,耳朵只要没坏就行。

可事分两面,耳朵没坏还听不见,一旦治不好就一点办法都没了,连戴助听器的机会都没有。耳鸣、声音小、听不清,这些过渡都没有,直接就是彻底切断了。

从那天开始,陶淮南开始了跟寂静之间沉默的抗争,恐惧安静,却也在坚强地和它做抵抗。

他开始依赖声音,只有听着声音才觉得安稳。他需要一直戴着耳机,这样他一旦听不见了就能第一时间发现。耳机还能做他的伪装,给他的听不见提供了个理由。

某一天的下午,班里没课的时候,一对小同桌又偷着出去了一次。

潘小卓提前帮他约了次治疗,带着医院的诊断和那些检查结果和报告,去了家心理医院。这次的医生很年轻,说需要长期治疗。他同样没把话说得很严重,可是在那他们碰到了个患者。

他三年前得了这个病,聋了三年了,到现在没有丁点好转的迹象,彻底彻底听不见了。

那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每一分钟都很煎熬。

陶淮南担心哥哥,也担心自己。他得复习准备高考,最难的是还要在听不见的时候不被哥哥们发现。迟骋不好骗,他对陶淮南的了解是深入到骨子里的。

陶淮南只能一直捂着耳机,无论听不听得见的时候都少说话,少回应。让他的迟钝和不耐烦变成一段时间里的常态,这样才不会在某些时刻显得突兀和怪异。

可哥哥们爱他,陶淮南反常地发脾气和他那些烦躁的语气他们都纵着他。某一次迟骋摔了他的耳机,陶淮南知道他或许是生气了。陶淮南最不想骗他,他对迟骋撒的每一句谎,每一句装出来的愤怒和不耐烦,都是割在自己身上的刀。

随着听不见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陶淮南开始变得恐惧。

他每天都在手机上查着资料,查癔症性耳聋,查过往病例。盲人模式没那么好用,有些软件完善得好,可网页不行,上面字和链接都很多,经常会点错。陶淮南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寻找着能够安慰自己的内容,在它们身上找寄托。

治不好的那么多,他们都抱着能治愈的心态,彻底迈进了失聪人群。

黑暗和寂静是所有负面情绪的温床。

在听不见的时间里,陶淮南最大的感受就是孤独。那是一种绝对的、不留任何余地的孤独。孤独之下产生绝望、恐惧,和强烈的窒息憋闷感。

每一次听不见的时候,他都会捂着耳朵,想起那年见过的那个盲聋小孩。他活得像个小动物,在自己的世界里封闭地满足着。奶奶说他永远停在了婴儿时期,那样也未必不好。

陶淮南也想起了小时候盲校的那个萨克斯吹得很好的男孩,他得到过,听见过,所以回不去婴儿的状态了。从十二楼跳下去的时候,一定也是害怕的。

陶淮南比起那个萨克斯小男孩,他得到过更多,牵绊也更多。

他有哥哥。晓东现在有汤哥了,可迟骋什么都没有,迟骋只有他。陶淮南和迟骋是绑在一起的一个整体,迟骋永远不会放开他。

陶淮南每一次都会想,如果他也变成了一个盲聋人,他会不会选择像那个盲聋小孩一样活着,靠手去辨认简单的物体来大概得知些信息,自己沉进深海里,靠着每天被迟骋和哥照顾着的吃喝拉撒,来继续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

陶淮南那么爱听迟骋的心跳,在他能听见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想把自己装进迟骋的心脏里关起来。被迟骋的心跳包围着让他觉得踏实,只有那样才踏实。

陶淮南已经越来越狼狈了,他渐渐露出了更多端倪,但是哥哥们都忍着他,不愿意在高考前惹他。

陶淮南焦灼地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也在每一次恢复听力的时候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迟骋亲他的时候陶淮南总是深深地吻他,小哥真的变了很多,不那么爱发脾气了,生气之后只要陶淮南变乖了他就还能纵容地抱着,小哥变柔软了。

陶淮南特别、特别爱他。

到高考前夕,陶淮南的失聪已经严重到以天为周期,早上睁眼就听不见,一整天都恢复不过来。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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