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落下,竟有大半修士也跟着齐齐跪下,而站着的大乘期真君皆躬身祈求。
姬离瞳孔微微扩大,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苍老的身影。其道袍飘飘,鹤发童颜,正是疗伤之后的太清仙宗宗主。
宗主道:沉渊,天灵界遭受如此劫难,我太清仙宗为道修之首,势要担负起此间责任。你身负天命,修为超绝,剿灭血魔之事,当由你出手解决。
姬离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应道:宗主说的是,自当由我出手。
是了,混元灵根、先天道体,不可思议的资质,注定他自出生起便担负天命。
是否太清仙宗宗主将他收入门下之时,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来临?
他这般想着,却没有看到,太清仙宗宗主那不断颤抖的双手,苍老面容上时不时掠过的焦急神色,以及数次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的窘境。
而当他抬头,仙宗宗主的神情却又已恢复到原本大义凛然的模样。
与此同时,另一心魔幻境。
一高一矮两人正行于静谧的竹林中。
师兄。面容稚嫩的少年扯了扯前面人的衣袖,面上有一丝忐忑,道:今日今日是我的生辰。
被称为师兄的那人脚步微微一顿,他转过身,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声音清冽,如同冷泉流淌,道:嗯,师弟又长了一岁,恭喜。
少年仰头凝视着对方。青年的面容清俊,眉目淡漠,却在低头看向他的时候,眼底会流露出些微暖意,带着一抹令人心醉的温柔。
少年能听到自己胸膛中砰砰的心跳声,急促而紊乱。
他看着自己的师兄,仿若在看着一个遥不可及的神明,踌躇许久,才蹦出一句:师兄,你能送我一样礼物吗?
片刻后,又急急补充道:什么礼物都可以,只要是师兄送的就好。
青年嗯了一声,环顾四周,但见竹影摇曳,风声萧萧,便道:我听闻师弟对音律之道颇感兴趣,那我便送师弟一管竹萧如何?
少年眼神微亮,道:好!
青年抬手,一道剑光便飞掠而出,将一截翠竹斩落。他俯身捡起竹枝,无形剑气凝聚于掌心,很快便将一管竹萧打磨成型。
竹身是近乎翡翠般的绿意,青年沉思片刻,在上面雕刻了一个古字。这字体笔画繁复,以剑气雕刻成型,粗糙之中却有凌厉之气流露。
他送的礼物,自然不会是一管普通的竹萧。
这上面有他烙下的印记,在必要之时,可发出剑气护体,算是给师弟一道护身符。
给。
少年欣喜地将竹萧接过去,多谢师兄!
青年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又摸了摸少年的头。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很久才回过神,喃喃道:师兄
你笑的真好看。
转眼间,少年已长成为身材挺拔的男子。
夜色如墨,远处亭中有两人对饮。
其中一人一袭白衣,面容因距离而显得有些模糊,但即便这身影再怎么模糊,顾暝渊却是一眼就将其认出。
他的师兄啊。
顾暝渊坐在石头之上,天上是皎皎圆月,远处是心慕之人。旁边放着一坛烈酒,酒香浓厚;左手握着一管竹萧,已不知被他亲手摩挲了多少遍。
夜凉如水。
那人仍旧正与挚友相谈甚欢,而他,只能作为一个并不起眼的师弟,在远处凝望。
师弟么
他将竹萧凑近唇边,孤寂的萧声飘远。
求而不得。
始终是,求而不得。
他日夜想念着这个人,看不到的时候想,看到了则更想。
想将其拥入怀中,想与其翻云覆雨,想与其亲密无间、携手同行。
爱念骤生,心火炽盛,渴慕难平。
他想得到这个人,想的快要疯狂。
雪山之巅。
白衣道修站于此处,衣袂飘扬,好似要脱离此界,飞升而去。
顾暝渊忽觉心慌,状似不经意般开口道:师兄风姿气度超然,这山下不知多少师弟师妹,都对师兄心存爱慕,实在令师弟钦羡。
白衣道修淡淡道:世间情爱不过梦幻泡影,再过上几十年,这些情感皆会烟消云散,仅剩一段浅薄回忆罢了,又有何值得钦羡的?
师兄说的未免太过绝对。顾暝渊道:若这世间有人不顾一切追求于你,百年千年一如既往,师兄又当如何?
白衣道修沉默片刻,道:师弟何出此言?
顾暝渊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他道:因为我心慕于你,师兄。此情此心,绝不动摇。师兄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说完这句话,他心头似是卸下了一个重担,又马上被忐忑与焦虑充斥。
许久,白衣道修才缓缓回头。
他平静目光寂然无物,倒映着苍茫天地,却唯独倒映不出他这个人。
可笑,他冷淡道,吾辈修仙之人,当断情绝念,斩断红尘,一心追寻天道之极,又怎可贪恋凡俗,心存妄念,乃至徘徊不前。
师弟,我对你很是失望。
顾暝渊骤然自床上惊醒。
他方才又梦到那时候的事情了。
寒夜冷寂。
他的修为早已臻至大乘期,却仍觉得心中发冷,有一种绝望的窒息感从寂夜之中向他笼罩而来,岁月的流逝只能加厚这种令人发疯的孤寂。
五千年了。
那人拒绝的话语仍旧历历在目,而他又是为了什么,坚持到如今呢?
恐怕是那一句此情此心,绝不动摇吧。
因此,即便所求之人不见踪迹,那深重执念仍旧支撑着他走到如今。
生不能解脱,死亦不能解脱。
还要等多久呢?
他披上外袍,往外走去,再呆在这座冷寂的宫殿,恐怕他会真的发疯。
月光洒落,他的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
是师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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