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眼神仍旧冰冷而残酷,似乎只是在戏耍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徐宁真君旁观事态发展,面色愈发沉凝,最后终于忍不住挡在凌煜宸面前,将威压抗下。只是如此一来,进行商谈之人,也从凌煜宸变成了他自己。
凌煜宸立于他身后,面色逐渐缓和过来,气息却仍有不稳。
魔尊淡淡道:想与我商议事情可以,但最好先摆正自己的态度。
凌煜宸眼中划过一丝怒火,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徐宁真君拦下。
徐宁真君气质温和,缓缓开口道:小辈不懂礼数,还望魔尊莫怪。
魔尊嘴角微勾,刻意略过凌煜宸不提,道:诸位方才说,要与我商议天地大劫?
徐宁真君道:正是。
魔尊懒懒敲击着座椅扶手,道:好吧,你们想谈什么?
徐宁真君拱手道:天地大劫若真的降临,届时天灵界必将生灵涂炭,无人可独善其身。我道修五大宗门欲与魔域联手共抗此劫,但请魔尊相助。
魔尊道:该如何联手?
徐宁真君道:魔尊可否整合魔域弟子,并开启魔域第八重结界,让我等入内相助?
他见魔尊久久没有回答,又道:这结界断绝外界通路,魔域三大宗门困守其中,长此以往,损失极大,怕是对魔域而言并无益处,不如
并无益处?魔尊打断他的话,道:这结界对魔域而言,的确并无益处,但是,对我而言
他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自明。
徐宁真君皱了皱眉,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继续劝说。魔修一向自私、冷血、残暴,事关自身利益,想要魔尊让步并不容易。
双方陷入僵持之中。
姬临川忽而开口道:敢问设下结界,对阁下有何益处,宁可放着魔域不顾,徒增伤亡?
魔尊凝视着他,面上虚假笑意渐渐褪去,半边瞳眸中的血色愈发深沉,好像要将眼前之人深深烙印其中,透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光泽。
他轻声道:临川,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对我说话?
姬临川皱眉,心中快速思索。
魔尊此语,究竟何意?
说实话,此时魔尊有些超乎他的预计。
月余不见,那些牵绊纠缠在魔尊身上的执念妄求,似乎都已消失不见,遗留下来的,是一个已超脱桎梏,不受情感羁绊,强大至极的魔修。
想来,以真仙级别上古神纹加强第八重结界之人,就是魔尊本人。只是,这短短时日,魔尊为何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百思不得解,姬临川垂眸道:我以什么身份,重要么?他在说出这句话时,便已有准备,魔尊若当众说出他曾为离渊之事,他该如何应对。
但实际上,魔尊并未这样做,他的目光仍旧沉冷如同寒冰,不言不语,压迫力极强。旁观之人虽然觉察两人之间氛围诡异,却难以插入其中。
魔尊盯着姬临川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的确不重要。
姬临川莫名松了口气,道:那么,阁下是否能回答我的问题?
魔尊沉默片刻,道:我可下令让魔域协助尔等共同应劫,至于其他,不必再提。
我在此界一日,这结界便一日不会破除,所有损失,皆由我背负。
姬临川冷声道:阁下如此枉顾人命,不怕最后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么?
呵,魔尊不带感情地笑了一声,道:我本就一无所有,谈何众叛亲离?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仍旧是漠然的,没有一丝自嘲之意,仿佛只是单纯的,在阐述一个事实。
姬临川忽而想起,一个月前魔尊靠着他的肩头,几近乞求地对他说不要走的情景;又想起两人神魂交融之时,对方传递过来那汹涌至极的情感。
却非如今这般,无波无澜,仿若置身事外般的漠然。
从魔宫出来,目的却只达成一半,一行人有些颓然,却并不打算继续逗留。
姬临川御剑离开之时,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之景。
连绵不尽的庞大魔宫矗立于此,仿若一个要将人吞噬殆尽、不见天光的牢笼;而被囚禁其中的,却是这座牢笼的主人。
他想起方才的对峙。
魔尊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对待他的态度宛如陌生人。
这样也好。
他与魔尊未来终有一战,本就不应牵扯太多。
姬临川将目光收回,没有留恋御剑而去。
魔宫主殿。
所有人都已消失在视线之中,魔尊静默许久,敲击座椅的手忽而停下。
他淡淡道:出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昏暗的空间中,忽而出现了一道身影。
乌发如流,身姿修长,白衣如雪。
我叫你保护他,你如何一个人留了下来?
魔尊轻声问道,语气辨不清喜怒。
幽冥鬼火灯安静燃烧,映照在那张银色面具之上,流露出冷冽的色泽。
逐流的表情被面具遮掩,看不清晰,只道:本体你究竟想做什么?
魔尊平静道:你想问我什么,就直说。
逐流道:你将我支走,让我去保护他,而你呢?你所做之事,可有一点点顾及那人?
魔尊神色不动,反问道:你觉得呢?
逐流低声道:我以为,你是想要帮他。
帮他?魔尊冷冷道,你以为,如今的我,还会对他有所念想?
他指着自己的胸膛,道:我这里空空如也,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所求的,只有至高无上的力量,能够助我掌控此界所有的力量!而他
他顿了顿,冷淡地补充道:
他是你的了,逐流。
逐流身形一僵,怒声道:你!
魔尊眼睛微微眯起,唯恐他不够生气般,继续道:为了一个求而不得之人,白白耗费这数千年光阴,现在想来,实在是半点不值。
逐流不敢置信道:不你怎么会这样想
魔尊懒懒道:呵,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这身力量,可是相当宝贵。呵,如若不是我恨不得把它收回来。
逐流握紧竹萧,冷声道:既如此,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把我分裂出来。
魔尊摇头轻笑道:不把你分裂出来,我如何摆脱这一切。
逐流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反倒冷静下来,道:我与你无话可说。沉默片刻,又道: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