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呲啦--一声长响,却是青光木剑与细线斜擦而去,逼着它转换了方向,冲入地面中。
紧接着,钟棠与李避之落于金娘面前,戒备地看向被细线吊起的胡努儿。
与此同时,银娘虽手腕被细线所缠,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撑着最后的力气,从地上撑起身体,想要去寻找胡努儿身上的细线,究竟来于何方。
但她却找不到。
不是说那些细线太过杂乱,让她无法追溯。
而是,真的找不到。
那些染血的细线,贯穿于胡努儿的手腕,然后缠绕着他的身体,延续着延续着,直到延续到他自己的手中。
胡努儿。钟棠的手指紧勾着腰间的玉珠金铃,目光同样循着那细线,找到了它们的源头。一个令人意想不到,又或许会让银娘难以接受的答案,就这样出现了。
你还要继续再演下去吗?
那被细线悬挂而起的,身穿西隶服饰的商人,忽得低低笑起来。
又是几缕细线自他的手中射出,穿透了银娘的身体,银娘却只是呆愣在原地,至痛极都无所反应。
胡努儿扯着丝线,将银娘吊至与他一般的高度,而后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抚上了银娘的脸:你终于,又是我的了
银娘感觉到,那手上凸起的厚茧擦过她的皮肤,那些操纵木偶的证明,她本应察觉的,但却被习以为常的信任所蒙蔽了。
胡努儿笑着,又将目光转向钟棠与李避之身后的金娘,语气中充满着痴恋与哄诱:金娘,快过来呀。
你看银娘也来了,你们马上就又能在一块了。
金娘却只是浑身颤抖着,她的眼神混乱极了,像是回忆起某些极为可怕的东西,不住地摇头后退:不,不要不要
钟棠斜眸看着金娘的样子,转而又扬脸冲着高吊的胡努儿,勾唇笑道:人家两姊妹自然是想要在一起的,可惜她们好像并不想与你在一起。
胡说!胡努儿怒吼一声,将银娘大力拉扯到自己身前,密密麻麻的细线便向钟棠袭去:她们怎么可能不想!
她们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胡努儿癫狂的吼叫着,百年间的一幕幕光影,仿佛又笼罩到他的眼前。
那旧都牡丹台上,曼妙翩然的金银轻纱,永远沉浸于绮丽春色中的笑颜。在旁人眼里,她们是异域而来的绝色舞女,但痴迷于木偶的胡努儿却知道,她们却是这世上最美最精巧的人偶。
哪怕我能得到一个也好。
他这般想着,于是甘愿放下手中的金钱买卖,拿起琵琶走入教坊中,常伴于金银娘身边。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耐心中占有的欲望,他向金银二娘提出,要带她们回西隶去。
银娘答应了,金娘却拒绝了。
这样的结果,胡努儿本该是满足的,但他却觉得心中仍空缺了一块。
不要太贪心,他如是劝告着自己,几天后终是带着银娘离开了旧都,回到了西隶的荒漠之中。
那些与银娘在西隶的日子,胡努儿是快活的,他可以看着银娘在大漠的落日下起舞,金色的夕阳照在她的面容上,镀上了一层金色光影,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金娘一样。
胡努儿并不是更喜欢金娘的,他同样迷恋着银娘。但每一天每一夜,他都在想,如果金娘也在,那会有多好。
这个念头,随着他对银娘的迷恋,一日日的加深着。
直到有一天,银娘告诉他旧都出事了,她要去找金娘。
胡努儿表面上同意宽和的同意了,但心中却已翻起巨浪--为什么你要离开!
长久以来,积压在他心头的种种贪欲,再无法平息,使他疯狂使他入魔。
他赶在银娘之前回到了旧都,利用信任诱拐了金娘,并在她的四肢穿入了金制的丝线,让金娘彻彻底底属于他一个人。
但这还不够,最美的金银娘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想要更多的木偶,像活人一样鲜活,像活人一样美好,于是他操纵着金娘在混乱的旧都,开始猎取所有他看上的美人。
就这样等待着银娘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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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避之并指凝咒,细线未至而木剑已落,剑影仿若寒光青屏耀目得挡在钟棠的面前,溶噬了所有的细线。
但胡努儿却并没有就此停止,越来越多的血线从他身上抽出,而后直穿入银娘的体内。木质的身体虽然没有血液流出,但那如万蛇入体的疼痛,却令银娘再也无法忍受,口中发出垂死的赫赫气音。
但她的双眼,却注视着还在颤抖与挣扎的金娘,一刻都不曾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单元终于快要完了
第32章金银怨偶(完)
狭窄的走廊中,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胡努儿又摸过了银娘的脸,然后转头看向钟棠,语气忽得圆滑起来,终于像是个商人般说道:
你们,不该管这些闲事的。
我不过是想要两只木偶而已,得到后,自然就会离开临安的,这样对你们来说,不是很好吗?
钟棠听了这话,拢着袖子也笑了起来:你是做买卖的,钟某也是做买卖的,咱们好好来谈谈,也未尝不可。
李避之眉头微皱,却并没有要制止他的意思,只是依旧执剑挡护于他身前。钟棠却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轻轻地推开了木剑,走向胡努儿。
哦,钟掌柜不妨来说说。胡努儿自知,若要硬拼自己胜率渺茫,见钟棠有要好好说话的意思,便立刻作出了诚恳的架势。
钟棠微微垂眸,看着胡努儿刚刚流到地上的血迹,开口说道:咱们做买卖,就讲究一个公正本分。
你若想离开也可以,但--钟棠于胡努儿五步之外站定,唇角勾起的笑容几乎让他晃了神,却见那棠色的薄唇微动:但不妨先将那些被你吸取的三魄,老老实实的还回来!
说完,他便骤然侧身,李避之的木剑已默契的紧贴钟棠的腰侧,从他的身后飞出,刺向胡努儿的面门。
胡努儿心中惶恐,急扯手中细线将银娘挡至面前,妄图以此来威胁他们后退。
然而李避之手中凝咒疾动,那木剑便顿然偏向,寒光现隐间,竟已将银娘右手上的丝线斩落。
胡努儿惊觉不对,想要操纵丝线重新穿透银娘的右手,然而却不想钟棠的玉珠金铃已紧随木剑而至,紧紧地缠绕上了银娘的右手,将她向后拉去。
胡努儿见硬拼不过,只得抓紧时机,操纵者银娘仍被细线控制的左手,借由她的身体射发出丝丝缕缕银线,转眼间便拉扯来数不清的凶相木偶,以此为依托遮挡。
钟棠眉头颦皱,李避之的青袍已护至他身前,木剑无情地耀出寒光,横扫而去。
就在这时,一丝金线倏忽来至,将距离最近的凶偶缠绕搅碎。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金线迸射而出,精准地直穿透胡努儿控制的凶相木偶。
金娘已近昏迷的银娘微微地张开了口,在她模糊的视线中,那穿着金纱罗裙的身影,终于控着金色的丝线,绰约而凛冽地站了起来。
这是她载于魂灵之上的记忆,没有人能够再控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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