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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只小飞天儿——天望(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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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水清浅被泼了一身水,明明是那作死的奴才要哭要喊,自演苦肉计,明明是张小六子的圈套到头来,水清浅遭受非难,坏了名声。作为朋友,顾二少觉得自己应该出来挺身维护浅少,却在该举步迈出的那一步时,怎么也抬不起腿来。

张宝的祖父是正四品的太府寺卿,不入内阁,他父亲的官职就更低微了,一个六品还是七品的管事郎中,在太学这个拼爹扎堆儿的地方,张宝该是一个三流角色,跟身份尊贵的水清浅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甚至顾二少的家境也要压过张宝一头,但是,顾二少不愿得罪他,甚至那几个冷嘲热讽说风凉话的人,顾二少也不愿意得罪。

张氏,高氏,林氏,还有已经消失了徐氏天人府的势力,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仔细想想,从晋氏小邦立国到东洲大一统,到如今被称为东洲帝国,五百年了,连皇族都发生数次宫廷政变,江山易主给血缘三千里远的旁支的旁支,这几大姓却不见消失,就算百多年没有飞天儿出世,他们依然根深蒂固的盘踞在帝都,没有飞天儿又怎样,天人府的子弟照样入朝为官,他们的裙带关系,与朝廷、与后宫、与彼此织起一张莫大的利益网,这个网庞大到难以想象,根本不是一家宁仁侯府能对抗的。世家豪门,可不是寻常说说那么简单,你只要想想,官家祖上这一支初来乍到,执掌帝国权柄的时候,都要得到他们的支持。

张宝出身天人府的张氏一门,所以他很高傲,且绝大多数人也默认了他的高傲。一个家族能起起伏伏五百年不倒,不管曾经权柄滔天,还是如今势力式微,天人府过去在,现在还在,未来也会在。这等势力,等闲莫要开罪。

如今,张家要给一个无根浮萍的外来户一个下马威,尽管这个乡下外来户是飞天儿,可又能如何?张少乐意,所以他做了,他背后是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天人府,无所顾忌。或者,退一万步说,无论天人府还是宁仁侯府,都是他们飞天儿内部的恩怨情仇,不用他们这些外人置喙。

那张少和那几个捧臭脚的,水清浅虽然恼怒,但还不是特别放在心上。顾二少的退缩,水清浅看在眼里,心下明了,难免些许黯然。所以,他今天最大的收获是明白了,即使脾气相投,也不代表朋友会最终成为知己。不是谁都会有勇气为了他去开罪一个最得宠的公主;也不是谁都会为了他,跟天人府出身的博士对着干,元慕和谢铭,终究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水清浅还在感怀自己的小情绪。忽然,庭院里安静下来了,伴随着背后两声清楚的清咳。

甘先生安好。庭院里瞧热闹的学生见到师长,纷纷作揖行礼。

甘博士,太学里的礼仪训诫博士,是张宝最不喜欢的师长之一,苦寒出身,脾气又臭又硬,一贯严厉,在他的手里,任何人都别想享受拼爹的优越感。不管你爹是皇帝,还是大臣,不管你出身高贵世家,还是乡下寒门,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该奖就奖,该罚也毫不含糊,不容得通融。

张宝讨厌这种又臭又硬的死穷酸,不过,他今天很高兴,因为眼下的情况非常好,小飞天儿这儿仗势欺人呢。号称铁面无私的训诫博士,是管还是不管呢。张宝行过礼后,恭谨的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表明公道自在人心么。

甘博士看了一圈,看到跪在地上,脸颊红肿出血的茗儿,最后视线凝在水清浅的身上。尽管一句话没问,但估计他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想法。

这是,怎么回事?最后,甘博士还是如此公式化的开口。

不,不干水少爷的事,是是奴才莽撞,冲撞了水少爷茗儿大概是刚刚打狠了,这会儿脸颊肿起来,连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水清浅,甘博士转过来,板着的面孔看不出更多的情绪,语气一如既往的冷硬严肃,这是你的意思?

水清浅摇头,他家主人在此,我一个外人怎敢手长越俎代庖?甘先生,他是张少的书童。

先生,张宝规矩地上前行礼,然后才开口,是茗儿冲撞了浅少,弄脏了浅少的衣裳,茗儿是在向浅少赔罪。

水清浅被泼了水,因衣裳颜色的关系,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这样的误导下,大概会让甘博士得出结论:这又是一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

水清浅看到博士的眼神,也看到了张宝嘴角微微得意的上翘,忽然满脸诧异地面对张宝,啊?你刚刚说要罚他,不是为了那摔破的粉彩笔洗么?原来是在给我赔礼道歉哪。

张宝被噎住了,缓了一下才忙解释道,笔洗只是小事,茗儿主要是为了浅少

不敢当,不敢当,水清浅急忙摆手,然后扭头看甘博士,语气小委屈,我刚刚都说没事了。没想到张少非要坚持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先生,我是做错了么?

甘博士正是他们的礼仪训诫博士。从礼仪上看,主训仆,外人是没资格过问的,这不仅仅是礼仪问题,更是东洲法律要求。水清浅作为一个外人,对眼前情形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只是这件事很明显牵扯到了他,所以水清浅可以帮小童讲句请。但也如此而已。

地上满是瓷片,张宝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脸上很难完全掩饰住真实的心疼和恼怒,虽然他嘴里是都赖在水清浅头上的。甘博士扫过几眼,大概的前因后果已经猜差不多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公事公办的评论,以直报怨,是为圣人之评。水清浅更能以德报怨,是为君子气度,心胸开阔,常人所不及也。甘博士如此给事件定性,至于张宝训仆,家规使然,也不能说不对。

多谢先生教导。水清浅规规矩矩的一揖,可惜,恐怕我的求情也叫张少左右为难了吧?张少,是我莽撞了,真是过意不去。短揖给张宝做个道歉。

张宝嘴唇动了动,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后只哼了一声,表示了自己的默认与不满。

见张宝领了他的道歉,水清浅转脸笑了,其实,都怪我不知道张少的家规竟如此严谨,不过张少也让我险些受了顿无妄之灾呢。水清浅语气更加轻快,好像玩笑一般拉了长音,我这一身水,本是个小意外。但被你家小书童当救命稻草拖住,迟迟换不得衣裳,就实在太雪上加霜了。水清浅摊摊手,我想,若不是博士在这儿,及时给我们分清误会难免,我这名声就要被跋扈吧?

厉害!

水清浅这一句好像一耳光扇在张宝的脸上,而一院子的太学生,鸦雀无声。

事情很明白了,甘博士也无暇管这些纨绔小少的蝇营狗苟,没什么表情的对水清浅一挥手,衣衫不整,仪表不当,你还不下去换衣裳?

谨遵先生教诲,学生告退。水清浅回礼,退了两步,然后扭头看面色大难看的张宝,忽然一转正经神色,朗声道,张少,你的道歉我正式接受。现在我要先走一步了,您的家务事,请自便。呃水清浅一副欲言又止,你家书童,你还会再罚么?

张宝的脸色瞬间憋得发青。若说不罚,简直等于承认刚刚是专门针对水清浅的。

当然,没有完。几个字从牙缝里生生往外挤,张宝几乎一字一顿,牙都快磨碎了。

哦,是么?水清浅轻声反问,似乎没有带任何意思。

茗儿!张宝恨声叫。

随即,啪,啪,一声一声的耳光在水清浅的背后响起来了。

安静的中庭里,围观的人数比刚刚只多不少,却没有一丝儿噪杂,扇耳光的声音回荡在庭院里显得特别响亮,特别清脆。众目睽睽之下,那一声声的脆响,每一巴掌都好像扇在张宝的脸上,火辣辣的,能剐下一层脸皮。

水清浅三击全胜后,奉师尊之命,得赶紧遁去换下湿衣服,然后他还得跟爹爹一起去马市呢。水清浅匆忙没走几步,一抬头,就看到站在人群背后的熟悉身影。

爹爹。

没人注意宁仁侯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刚刚那一幕的多少,围观的众人,包括甘博士,包括顾二和张宝,只看到水清浅一声惊喜,然后像只小鸟蹦蹦跳跳扑进宁仁侯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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