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却震怒了,张功直接被下了大狱。
这是监守自盗,罪加一等。首席大律政官在朝上一锤定音,语气冰冷得让人侧目。
至于亏空
这是证据确凿的案件,审计结果第一时间报上去的时候,石恪手下的司律衙门随即行动起来,按着程序,张家名下的家财立即被冻结起来,以防他们转移财产。然后户部的审计司派人来核算,结算亏空。别忘了,张家除了欠国库的钱,还欠着好几十户小商家未结货款。前者有利好钱庄兜揽,却是用的百年张府的店铺田庄古董珍玩实物做抵押,后者有公平交易厅的判罚决定,白纸黑字,不容置疑。
刨除钱庄里的抵押,还完商家外债,偌大张家立时被剥光猪;再清算亏空,户部审计司简直要把百年张家最后一滴骨髓油都要榨个干净了。这样的张府绝对还不起利好钱庄那庞大的利息,所以他家那些庞大的抵押品被利好钱庄堂而皇之的、合理合法的霸占了。
果然,这种事有钱庄出面,可以办得很隐私,很体面。
从富丽堂皇的百年世家到身无长物的两手空空,钱庄按着单子接管一切,举止斯文有理,脸上带着和气生财,不需要暴力冲突,也不需要撒泼打滚,如此这般,请吧。
嘉佑朝最大的这起张氏亏空案从调查到结案,到最后张氏破产清算,前后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户部的库银司、审计司,公平交易厅把张家清算、肢解、偿还了所有外债,并且把最终结果报到朝上的时候,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结了?
这这,这就结了?
听到消息的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屹立帝都百多年的张家,欣欣向荣,丝毫没有破败之相的老门阀,就败了?
他怎么就败了呢?
败得真有点迅雷不及掩耳,完全是莫名其妙啊!
恐怕张家自己也没弄明白怎么一时的周转不济,转眼一个多月的功夫便搭进了百年累积下的家当,可事实是,张家不止败了,还败得特别惨。当初为了能让利好钱庄多估价,他们把一些金银玉器古董珍玩往高虚报,等利好钱庄收东西的时候,就不管你当初是不是虚高,反正人家按着单子上来,七尺珊瑚树就是七尺珊瑚树,搬出来一个五尺的对不上怎么办?银钱找齐。
单子上抵押的主宅说好五进就是五进,少一进,别院补齐;花园基围少了十尺,还有外宅找齐。外宅凑不够,连外宅里偷偷摸摸养的歌姬伶人也押进去了。再不行,就是押人抵债了。府里但凡有卖身契的丫鬟婆子小厮,在白纸黑字的抵押合同面前,全部被量化成银钱,卖身契交了过手,甚至不用多费唇舌。合账,估价,贩卖,有银庄出手,各个核算盘账的都是老手,想隐报瞒报都做不到。
如此这般,利好钱庄如蝗虫过境,别说主宅园子,伺候的下人,张府连八百里外的十几顷老家田庄都被保不住了。三下五除二,张府就这么破产清算,被人间蒸发。从账面上看,连车马房的下马凳都属于柳树村王老头家的,抵半斤香油钱。
彻彻底底,一文不名。
根据白纸黑字的结算结果,水清浅觉得,如果下一秒看到张宝在城门口要饭,他都不会太吃惊的。所以,当他在酒楼里看到张宝的时候,懵了。
那那那个是张宝?水清浅趴在天一楼的三层露台上,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斜对过福生楼二楼的雅间窗口,结结巴巴。
不是他眼花吧?
不是他认错了人吧?
传说已经穷到当底裤的张家,怎么,怎么可能还在酒楼吃席?而且看他那做派,跟之前也没差啥。
孟少罡飞快趴过来,满眼八卦,诶?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看看。
他怎么会这样?张家不是被抄了么?不是一文不名了么?水清浅指那个方向。
这还不叫一文不名?孟少罡看清楚了,转身回来唏嘘不已,你看到他身上有像样的佩饰吗?寒酸得嘞啧啧啧,说真的,我以前根本想象不到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一贫如洗会是什么样,现在,孟少罡忽然打了个冷战,感觉好可怕啊,得先喝口酒压压惊。能让一个几百年传承世家一夜之间一贫如洗,甚至做得置身事外,润物细无声,宁仁侯府果然想一想都让人心头一寒吖!
以后要靠祖母和母亲的嫁妆吧。谢铭感叹。唉呀,百年张府,怎是好大一个惨字了得。
靠女眷的嫁妆过活,他们一大家老少爷儿们以后就别想抬头做人了元慕也连连摇头。
应该不是。水清浅忽然插话进来,轻描淡写的肯定,他们不可能还有私房钱或是嫁妆能剩下来。
元慕谢铭孟少罡:(_)
谢铭搓搓胳膊,孟少,递我一口酒。他忽然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元慕也默默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封冉摸摸额头,幸好,他们家跟宁仁侯府是亲密的合作关系,这是摆姿态呢。百年天人府,还真上街要饭哪。姻亲故里这个时候哪能不拉扯一把?天人高家和林家也是累,徐府本来是他们的钱袋子,可莫名其妙一夜全没了,家产并入国库,他们一文都沾不到,偏偏张府又出这种事可总不能真让他们就这么落魄潦倒吧,说到底,也只是张功一个人被下了大狱罢了。
是的,别看张家被算计破败到身无分文的地步,说到底,只是银钱上的损失,社会地位并没有降低。全府上下只有张功一个人因为亏空问题被甩出去顶锅。其他人,该做官的做官,该上学的上学,上下都没受亏空案的牵连。流放一个张家子弟,换来满府的叔伯兄弟依然在朝廷做官,这样看来,事情并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如果这就是结束。那还算什么永世不得翻身,算什么飞天儿的复仇哇?
水清浅问起他爹的时候,宁仁侯摊摊手,之前我们就查到了,像这种能传承百年的世家,治家都会比较严谨,没有大错,既没杀人放火,也没大逆不道,那我们也不能无中生有吧?法典里的十恶一条不沾边,首席大律政官也不能硬判人家抄家灭族,对不对?
水清浅:所以这事儿就完了?
水清浅眨巴眨巴眼睛,一跺脚走了。早晚挖出他小辫子,得再坑他一把尿裤子。水清浅转他那一肚子坏水去了,没看到他爷爷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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